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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向哲闻言叹口气点了点头:“没关系,今天这些话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之后趁容凡拉开车门前留下一句:“你缺什么短什么了就跟二叔说,二叔下次来见你的时候可以一并带过来。”将容向哲最后的声音封锁在车厢里,容凡头也不回地关上了车门,头顶着太阳大跨步向着马路对面跑去。容向哲坐在车里若有所思盯着容凡远去的身影,手指的骨节被咯咯作响,心里纵然万分焦急,当下也是拿这个难对付的毛头小子毫无办法。最后只能疲惫地靠回了车座上,待副手坐上来发动了车子才闭着眼、凝眉撂下一句话:“市医院,我去看看嘉鑫。”容向哲说了让容凡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但实际上,从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这些全部在了脑后。如果说一定要在当天的对话里挑出一句能影响容凡心情、令他情绪产生波动的,那就是对方无意间透露出的那句──傅温礼现在正在满城疯狂地寻找自己。从湖湾别墅搬出来的这段时间,容凡其实一直很害怕听到跟傅温礼有关的任何消息,不为别的,只是怕自己会心软,怕见识到了傅温礼如此在意自己的那一面,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再次投向他的怀抱。毕竟别的不说,容凡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经过长达五年的爱意沉淀,“傅温礼”这三个字就像是深植于自己内心戒不掉的蛊毒那般,他对他,完全没有抵抗力。隔天上午容凡有一节早课,十点多钟下课铃响,才关上电脑赶快下楼给小炜帮忙。面包车每天定点会来店里送货,容凡一下楼就看见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小炜正一个人扛着一袋子面粉往板车上装。三两步跑上前去,容凡两手托住编织袋在旁边提醒对方小心点,结果小炜一转身,货直接砸在了容凡的身上,自己也因为脚下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摔坐到了地上。容凡无奈摇摇头向他伸出了手,将他拉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彼此脸上都沾了面粉,最后一起笑出了声。就在此时,小炜的妈妈突然小跑着找了过来,身上还挂着围裙。店里今天忙,她也是抽空赶紧来给容凡说一声店里有人找,不待容凡具体询问,便转身急匆匆又跑回了店里。容向哲那天说过还会再来,容凡没往心里去,但谁知道这人竟然这么执着,还没完没了了。思及此处,他低下头,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就这样带着满身的面粉、连仪容都懒得整理了,容凡双手插在上衣兜里带着小炜一齐往回走。虽然就几步路的距离,但他还是抽空合计了一下这次要怎么回复容向哲才能让对方彻底断了再来这里找自己的心思。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只脚刚刚迈进奶茶店里,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让自己日思夜想、想起来却又万分心痛难当的熟悉俊颜。小炜妈妈站在收银台边替容凡指了指:“就是这位先生说要找你的,你们认识吧。”压下自己心中翻滚而来的情绪,容凡瞪着眼强装着镇定,就这样无声地与来人对视了一分多钟,须臾之后,才动了动唇,颤抖着吐出三个字。“不认识。”“这把伞,我不需要了”奶茶店里的面积狭小空间逼仄,现下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衣着贵气身材高大且相貌英俊的男人,自然引来不少顾客有意无意的侧目。而此时此刻的傅温礼,却因着容凡口中说出的那三个字,周身的气场降至了冰点,眯起眼后,眸底的神色一瞬间沉了下去。两人相隔数米就这样面对面地无声对峙着。小炜与容凡擦肩站至他身边,用打量的目光往傅温礼身上短暂瞟了一眼。与容凡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小炜对于容凡的私事虽然没有过多询问过,但自从昨天眼看着他上了马路对面打着双闪的黑色豪车,就已经判断出这个与自己年龄一般大的男生背后,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家庭背景。隐约间他也能感觉出来,容凡说话时的眼神与情绪是带着些许波动的,绝不是对上一个陌生人时会有的反应。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抬手扶上了容凡的小臂,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小声道:“外面的伞下还有位子,你带这位先生去那儿坐一下吧。店里的事情不急,我来照应着。”小炜这边话音落地,傅温礼的视线却恰好落在了两人手肘相碰、紧紧挨着的那片区域上。容凡这么讨厌外界触碰的一个人,之前连陆译忱揽下他的肩膀都要缩着脖子躲开,现在却对这个相识不过半月的同龄人表现出了如此毫无防备的信任。刚刚面包车旁两人从地上起身相视一笑的那副场景,傅温礼其实是有看到的。在他的认知里,有朝一日容凡可以把曾经只对他展露的那份笑容也给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这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引着两人一同坐到了室外遮阳伞的桌椅上,小炜临走前问了容凡一句,看他们要不要来点什么喝的。容凡垂着眼眸摇了摇头:“不用,就说几句话而已。”之后在傅温礼凝视的目光下,对着小炜淡淡勾了勾唇角,给其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他先回店里。而在小炜走远后,傅温礼与容凡两人间的氛围便又恢复到之前那般无话可说的缄默当中。动动唇刚想开口,突然间,容凡感觉到桌子下方有一个毛绒绒软乎乎的东西在自己脚边拱了拱。低头一看,竟然是隔壁小卖铺店主家养的那只金色狐狸狗。对方疾步跑上前来,弯腰一把掐过这小玩意儿,之后对着容凡抱歉笑了笑。容凡抬手摸了摸小狗的头顶,就这样把傅温礼晾到了一边,叫着狗的名字逗了它好一会儿,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才目送邻居抱着小狗离开。怔忪间,傅温礼坐在对面抚了抚手腕上的珠子,缓缓开口:“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你会出什么危险,现在看来你适应得还不错。”傅温礼的声音有在刻意压着,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从语气判断,也绝对不是在夸奖。从方才见面开始,容凡多数时间里其实是在有意无意回避傅温礼的视线的。现在因着他这一句话,终是抬起了头来。容凡面色平静地看向傅温礼的眼睛,须臾之后,抿抿唇道:“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能出什么危险?”他说着不禁自嘲般轻笑了一声,眸光暗淡:“并不是只有待在你眼皮子底下才叫安全。”容凡这一句话说得满含深意,叫傅温礼听来不仅觉得刺耳,胸中亦是隐隐开始冒起了火气。在今天临出门之前,许灿和陆译忱其实有在傅温礼耳边千叮咛万嘱咐过,让他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态度千万不可过于强硬。容凡既然已经找到,在确保人安全的前提下,现在两人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沟通,其它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傅温礼听进去了、并且原本也是打算就这么做的。可谁知他一路寻着线索追查到这家奶茶店,看到的却是和之前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两副场景。容凡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身边充斥着一群之前从未打过交道的陌生人,他却将日子过得颇显游刃有余。在那些外人面前,他说话交流时的眼神和语气,永远都透着一股令人如沐春风般的从容与温和。然而如今对上自己,却完全换上了一副冰冷沉默的表情。就在刚刚、一刻钟前,他甚至还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坦然说过“不认识”自己。从这三个字自他嘴里蹦出的那一刻起,傅温礼当真是气急,突然就不想和他好好谈了。容凡根本就不会知道,在他下落不明、自己疯狂找人每个难眠辗转的夜里,被气到频频梦魇、整个肝都是隐隐作痛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滋味。傅温礼想把他绑回去,关在房子里扒了裤子狠狠打一顿,让他哭、让他求饶,让他亲口承诺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自己、再也不会做出这种让人担心的事情。然而每每冲动的情绪过后,傅温礼再冷静下来想想,他其实,也只是想把人再带回自己身边,圈在怀里,像以前那样毫无底线地护着宠着。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傅温礼咬咬后牙平复呼吸对着容凡开口道:“凡凡,你如果想出来体验下生活,可以直白地告诉我。”“但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响地直接消失,就没有考虑过身边的人会有多着急么?”傅温礼一边说着一边凝起了眉,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不悦,问他:“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回去?”容凡听罢不禁苦笑了一声,良久之后才扯扯嘴角出声:“你觉得我是来体验生活的?”说完不待傅温礼回答,便又闭着眼认命般点点头,很快接着道:“你说是就是吧。”他看着傅温礼,目色惆怅,隐隐又透着坚定道:“可我现在觉得这里的生活蛮好的,我很喜欢,不想回去了。”他这边话音落地,傅温礼却及时发声,把他的话一秒驳了回来:“你想得倒是简单。”傅温礼叹着气唤了声他的名字,之后道:“你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两岁,成年人要学会用成熟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傅温礼说着顿了顿,反问:“但你看看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你在跟我闹脾气。”“是啊,我二十了。”容凡嘴里念叨着这句话,垂眸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须臾之后,对上傅温礼的视线,眼中诠释着绝望道:“我早成年了,可你心里却一直把我当作一个小孩子不是吗?”“不然你为什么还要跑这么大老远来给我上课、来教我一个成年人究竟该怎么处理问题呢?”“如果我在你心里真的已经成年了、能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了……”说到这里,容凡的声音止不住颤抖,却强忍着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脆弱。半晌之后,才开口质问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难道不是还我自由么?”容凡此番话音一出,傅温礼眼中眸光微滞,心也于无人可见处,跟着狠狠揪了一下。他从未设想过有一天“还我自由”这种话会从容凡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一把开过刃锋利的钢刀精准无误地直直插在了心上,让他疼得瞬间脑海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可以回击些什么。怔愣间,容凡再次出声,将他的思绪一秒拉了回来:“我过生日那天晚上,你说过的话,你自己还记得吗?”容凡盯着他:“我在那天向你承诺,无论自己三十岁、四十岁、还是五十岁,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我说我爱你、想要跟你在一起。”“你当时不但拒绝了我,还否认了我对你的感情,说我那只是依赖。”容凡语速放得很慢,声音止不住哽咽却仍旧坚持着想要把话说完。“傅叔叔。”他唤了他:“如你所愿,我现在,不想‘依赖’你了。”随着容凡说话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不断扩大,傅温礼的头突然之间变得很痛,脑袋里面混乱的声波开始嗡嗡作响,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根本听不到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他低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像是在阻止容凡继续说下去、也像是不经意间的喃喃自语,屏着气息低声道:“你乖一点,别这样。”而这句话,他上一次说,还是在容凡伸手去解他腰间皮带的那一晚。积攒在心中已久的情绪像泄了闸的洪水那般不可抑制,容凡红了眼眶向他抱怨道:“你总是在告诉我要乖一点、乖一点,这三个字都快变成你的口头禅了。”“你是在哄孩子吗?”他说着几不可察地对人皱了皱眉,眼底写满了失落:“可我真的不是小孩了。”“你亲口说过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停留在长辈爱护晚辈的层面上。”容凡说完这句话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再看向傅温礼的眼神已然透着悲伤与决绝,须臾之后,才一字一句缓缓道:“之前的五年有‘您’给我撑着伞,我很感谢。可是现在……”“这把伞,我不需要了。”“我们再谈谈”在容凡话一说完、即将转身之际,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掌当时便扣在了他的手腕上。“你先别走。”傅温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点着情绪失控的沙哑:“我们再谈谈。”容凡抬起右臂将腕上的那只手撸掉,将头撇向一边,兀自吞咽了一下:“没必要了,没什么好谈的了。”他说完用余光淡淡瞟了傅温礼一眼:“店里还有工作在等着我,你要买奶茶吗?”见傅温礼紧抿着唇并不回话,容凡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不买的话,就请回吧。”“我的上班时间只能留给我的顾客,恕我对傅总这边,招待不周了。”返回店里之后,容凡从墙边的挂钩上扯过围裙,很快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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