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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她们简直无法无天!”
太后到底是高门出身,修养很好的一个女人,她虽不喜欢皇帝的后妃们,但是以前武氏姐妹除了那个武安盈嫁给她小儿子多年都生不出孩子来惹了她心中不快,到底那两姐妹别的行事也算规矩,并不曾有当面惹到她的时候,何况两个儿子都对武家的那两个女儿死心塌地,她现在就算是恨得牙根痒痒,可是看着儿子仓惶落魄的背影,她到底也是本能的克制,没有用太过肮脏恶毒的字眼辱骂。
她隐隐已经捋顺了一套完整的逻辑出来,却依旧是越想越是觉得愤怒荒唐:“淮州呢?他……”
同时想到另一种更加荒唐的可能来,她表情又一下子变得扭曲和愤怒:“你们难道……你跟我说实话,晗丫头究竟是谁的?难道你……”
这一重猜疑,再次叫她如遭雷击,忍不住的头脑发晕。
“母后!”皇帝这次却也是语带薄怒的打断她。
他依旧不想回转身来面对任何人,只稍稍仰了仰头,将某些情绪强行倒流回心底,压抑着道:“淮州是朕的亲弟弟,纵是朕这一生不够光明磊落,又何至于践踏到了他的身上去?”
他这么说,太后就越是不懂了。
但这件事给她造成的冲击和打击都太大,她年纪大了,心上一时不堪重负,便又坐回了椅子上,手指用力的扣紧座椅的扶手。
她以前不喜欢武安盈,可是人死如灯灭,既然人都已经没了,她便也不想再浪费精神去试图更深层次的了解对方。
可是武家的另一个——
她努力的拼凑已知的故事信息,想要给对方的所作所为解释出一套合理的逻辑来:“是因为张氏两姐妹当年的那件事,你没有选择明面上发作惩治她们,所以那女人蓄意报复,给咱们谢家的下马威吗?”
武家那两个女人着实可恨,叫她两个儿子无一幸免都遭了祸害。
“选择?”不想,皇帝闻言,却突然吃吃的笑了,笑过之后,他语气里又带上巨大的悲怆,终于转身面对了太后,“母后,你知道吗,如果当初她肯让朕来选,如今……”
他举目四望,看着这巍峨的富丽堂皇的却又冰冷空旷的宫殿,眼中神情终于不再克制压抑,现出疯狂的扭曲和痛苦之色来,“这朝堂,后宫,甚至如今的天下,应该都是另一番局面了。”
眼中生涩的疼,他努力的睁着眼,可眼前的天地却不再清晰明朗,全部沉入一片朦胧的水镜中。
太后看着眼前这样的儿子,只觉得心脏揪紧的厉害。
她也是个女人,是个从青葱少女岁月走出来的过来人,突然就明白了。
后怕之余,再看着这样的儿子,心里却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愤怒,嘴唇动了半天,却只忐忑的道了句:“你就那么喜欢她?我,你父皇,你其他的所有的儿子,乃至之这整个谢氏的天下,这些所有加起来都不行?都比不过一个女人?”
她以前只以为自己的小儿子是这样,将一个女人奉为自己一生的全部,眼睛里再容不下别的。
那时候她想,淮州的身子骨儿那样,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既然他喜欢,那么只要他高兴就好,随他去吧。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一直与她并肩而行,在这朝堂后宫拼杀的长子居然也是这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
他克制的好,隐藏的深罢了。
皇帝看着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慌。
可是这样的问题,这些年没人问过他,那个女人根本不需要他在她和江山天下之间选,所以这样的问题她压根不屑于问出口,也就自然没有他正视并且认真回答的余地。
现在,这一刻,终于有人问了。
他也终于可以不必再刻意不敢去回首,而可以是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想“假如当初”……
可是——
有什么用?
即便这些年一直怯懦的不敢去正视和面对,别人不懂,他自己又有哪一刻是糊涂的?
现在再拿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把自己变成一个更加可悲的笑话罢了。
原来所有的情绪爆发到最激烈时,便是心如死灰,提也不想提了,更不需要发泄,因为曾经那些所有的情绪早在经年累月中全部融入了灵魂骨血,自己什么都懂得,什么都知道,自欺欺人了这么久,又何必再转过头来义愤填膺的说不甘?
所以最后,他就只是收拾起自己所有的狼狈,又变成那个冷静又强大的帝王:“母后你也勿须胡思乱想,朕与她,甚至……与……淮州之间的,都只是私事,儿子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就看在……今夜她也救驾有功的份上,也算儿子求您了,您就继续当做不知道吧。”
如今的太后,其实已然分不清对她而言,她究竟是在一国之母之前先是某一个人的母亲,还是她先于在做某一个人的母亲之前要首先记得自己还是一国之母,心中既有对大局的不安,又有对儿子的心疼,这所有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自然就成了对那个罪魁祸首的女人的愤怒和厌倦。
她的脸色极是不好:“哀家真能相信她吗?”
皇帝说:“不是信她,是叫您信朕。其实您不懂,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但凡是她想要,只要她对朕开口,朕会什么都给她,可惜……”
他的话,只到这里,剩下的就唯有无边的荒凉和叹息。
太后的心头震了震。
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儿子这看似无比稳固的皇位底下,居然一直藏着这样蠢蠢欲动的一个可怕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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