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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五,小寒刚过,应该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午后不久,安王车辇自府中开出,慢悠悠的驶向定鼎城。
道路两边有厚厚的积雪,街中则被各式车马踏行得泥泞不堪,即便是宽敞舒适的亲王座驾,也不由很是颠簸。
萧祈借口关心人的身体,不由分说将楚归拢到腿上抱着,有这么个弹性颇佳的肉垫,确实舒服不少,他也没拒绝,静静靠在这温暖的怀里,闭目养神。
入了第一道宫门后,路况立刻好了许多,萧祈随手撩起车帘向外望去,平平整整的渣土地显然是连夜铺就的,还带着些新鲜泥土的气息,四处的宫人开始忙着张灯结彩,再过几天,就要到岁首了,那是一年中最热闹最喜庆的日子,要一直闹腾到正月十五上元灯节方才罢休。
看过一眼,放下了车帘,他对怀中人说道:“既然是受召入宫的,自然有人招呼伺候,我就不陪你了,去寻我皇兄说说话。”
楚归猜测:“去给那两位使绊子?”
萧祈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慵懒而又磁性,引得楚归睁了眼,在他喉结处看了又看。
“差不多吧,趁这机会也探探他的底,看看能允许我做到什么程度。”
楚归又问:“若还是一意偏袒江家呢?那你怎么办?”
萧祈顿了片刻,回道:“哪有不想大权在握的至尊?权利越是到了顶峰,越是容不得旁人分享,至亲也不例外,端看他能下多大的决心罢了,我不会看错的,他也容忍许久了,我这送上门去,说不得……正合他意。”
想了想即将开始的斗争,心中对养母生出了几分愧疚,吩咐道:“母后最是珍爱她的容貌,你既然有这回春的妙法,好好侍奉着逗她开开心,也算替我尽些孝道。等日后与那两个闹大了,怕我们这点母子情分也就到头了。”
“好,我知道了。”楚归应声,无论是萧祈的拜托,还是出于他自己的目的,讨好皇太后都是十分必要的,所以答应的很是爽快。
到了慈晖宫附近,萧祈目送楚归下了车,王辇则继续前行,半炷香的功夫,转入了太极宫内。
通传后,他在侧殿暖阁中见到了自己的兄长,大定国皇帝陛下萧祉。
今日并无早朝,又在自己的寝宫之内,萧祉穿得一身白色的常服,盘膝于榻上打着棋谱,听到了脚步声,微微转头向大步行来的萧祈看过一眼,似笑非笑的招呼道:“无为,你来得正好,陪为兄手谈几局。”
萧祈有些痞赖的坐下,手里捏着颗棋子嘀咕:“跟你下棋有什么意思?我哪一次赢过了?你的棋艺是父皇手把手教的,我哪是对手啊?”
萧祉略微恍惚了一下,眼前画面流光似的闪过,尽都是先帝教导他时的场景,有握着他的小手练习毛笔字的,有将他放在小马背上教习骑术的,也有如萧祈所说,寒夜的暖阁中对坐教习琴棋的,心脏深处猛烈痛过一瞬,看向弟弟的眼光顿时柔和了许多。
“让你三子总行了吧?你有空也多练练,父皇琴棋双绝,你却一个也没继承下来,整天花柳国里寻欢作乐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说出来,很有长兄如父的架势了。
萧祈以手撑着下巴,坐没坐相的略歪着,随手落下一子:“这不有你继承着的么?你这琴棋二道,我看离父皇也差距不远了,他要是知道了,保准开心的不行,我确实没这天分,也就不勉强了。”
说完抬起眼皮撇过一回,对座之人面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于是带了些似真似假的抱怨语气,继续说道:
“再说了,除了寻花问柳,我还能干点别的么?早朝我都懒得去,每次见那些个文武百官,鹌鹑似的,非得排头两个表了态才敢出声,好没意思,这天下大事,都归他们姓江的管算了,要我做什么?”
萧祉落子的手微微一顿,尔后恍若无事的敲在棋盘上,“你我也有半边姓江,这等离心的话,下次不要再说了,也不怕隔墙有耳?”
萧祈呵呵一声,余光扫过不远处那位两鬓斑白的老太监,一脸的不以为意:“崔大伴在这儿,隔墙哪来的耳?我说皇兄,你亲政都多少年了,他们还始终这样,这不肯放那不肯放的,始终当你十几岁的娃娃么?
这两天,也没少被他们各自嘀咕吧,一个管车喂马的二品官而已,值当撕破面皮扯到你面前来?有本事像之前那样干脆拟了旨,让你用印就好,何必让你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萧祉面色冷了些,喝止的声音也不复平日的清冷,“无为,越说越不像话了,叫两位舅舅知道,看有你的好果子吃!”
萧祈涎着脸,像是不耐烦到了极点,干脆豁出去的感觉。
“反正从小也没什么好脸色,我还怕了不成?皇兄,我可给你说实话,前几日我将执金卫上下梳理过一遍,开革了好些个气焰嚣张的江阀子弟,这京都的守备还需完全捏在我萧家的手里,别的不说,但求有事之时能护持着你我兄弟二人就行。若他们事后告状到了你跟前,你可莫要心软。”
萧祉仍然没有丝毫表情,这事儿他其实早已知道,只是隐忍不发,看看这人到底要搞什么鬼,没想到萧祈主动就交代了,目标竟然还是江阀二公,是想着维护他的皇权而为的。
他这心里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滋味,不动声色的将面前人细品了许久,直到三盘棋已然落定,人也笑眯眯的说去接他的内眷返家,转身告退离了太极宫,他还是没能品出个好歹。
良久,他轻声问道:“安王府……现下如何?”
崔成林:“老人尽数被拔了,新人还未入得内府,只谋了几个外管事的闲职,这位安王,装疯卖傻这么些年,怕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那玄机阁呢?什么动向?“
“近几月确实在向朝中伸爪子,似乎尤其注重丞相的隐私,四处在打探相关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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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祉沉吟了一会儿,再次问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还是假?确实是想要替我分忧,驱逐外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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