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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请太守（第2页）

国丈讲着讲着，眼前竟当真出现了一整个村子被屠杀烧光的场景。那场景他确曾亲身经历，只不过，他当时不是去救人，而是亲自参与了屠杀！

时隔多年，他早将此事忘却脑后。这会，自己讲着讲着，竟忽然将这件事在脑中给引了出来。

当时，正值当今陛下赵嵩启的亲弟弟，赵嵩沐继位期间。虽已继位几年，但嵩沐皇帝自小体弱，整日忙于养生，对政权并无过多欲望。当时的太后吕氏只想专权，甚至妄图垂帘听政。

恶毒的吕氏趁儿子无心政事，暗中鼓动他重用自己娘家吕氏族人，大肆排挤暗杀先皇留下的功臣。将朝中反对自己摄政的大臣几乎斩杀殆尽。

清除了朝内政敌后，吕氏又将手伸向军队。

当时秦业庭的父亲秦南风正任南境大将军，南境地形险要，离京城又远。太后吕氏一时不敢擅动南境军，便将目标锁定在势力稍小的西陲军。

整个西陲军中，从上至下皆由吕氏族人掌控。这些人从不安心戍守西陲边境，如土匪一般，经常袭扰梅州一带乡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梅州府衙与吕氏素有勾结，对他们的恶行从不过问。导致西陲军越发张狂，不停向民间索要财物，索要不到则经常屠村。

当时国丈越继荣便在西陲军中任千夫长，经常被派出去收缴租税，没少烧杀抢掠。因此，在皇后提及梅州村子被烧一事时，他不以为然，因为这些是当年发生在他身边的常见之事。

现在在万统领面前这样一讲，又让自己想起了大半。自己带领的那一千军，没少干屠村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想来万统领小时候住的村子被屠，多半也是他带人干的。

这时候描述起当时的惨状，对他来说，信手拈来，好像真是他在救人一般。

“哎，那些村民可怜啊！男女老少，不论年纪大小，东奔西逃，整个村子是横尸遍地啊！村子里火光冲天，房屋全被烧毁，空气中弥漫着浓烟和血腥气。村民们惊恐地四处逃散，可终究躲不过悲惨的命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亲人被一个个屠杀，原本好好的生活一瞬间毁灭。这是个令人永远难以忘怀的悲惨景象。”

讲到这里，他假装悲痛万分，伸手擦拭自己眼角的眼泪，趁机偷瞄一眼，万统领正被他描述的场景引入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回忆之中，满脸悲怆，早已流下泪来。

国丈心里稍稍宽心，继续讲道，“当时接应粮草的只有一小队人马，我们想救火。可是那么大的火，如何救啊？救火是来不及了，便想着尽量先冲进去救人，可惜啊！最终只救得一个孩子，其他人全都——哎！”

万统领好不容易从那段悲伤的回忆中强行恢复心神。他听国丈所讲，与自己回忆的情形竟是一模一样！便在心中更加确定。

他擦了擦眼泪，“敢问御史大人，还记得那是在梅州的什么地方吗？”

国丈两眼上翻，假装再次回想，“应该是襄广郡，这个老夫记得清楚。这个名字不好记，当时怕弄错了，刻意写在纸上背了好几遍。但具体是什么乡，一时倒是记不起来了，好像叫马什么乡的。哎！年代太久了，实在是为难老夫了。”

他这段说的倒是实话，当年他接了任务去收租税，向百姓索要钱粮，怕弄错地方，确实是将地名写在纸上背过好几遍的。这回经过与万统领的对话，便全部回想起来。心中更家确定，万统领小时候的那个村子，正是自己带人去屠的。

万统领见他就快要说出名字了，着急提醒道：“马石乡？”

国丈如被点中命门，拼命点头，“啊对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但是那个村子，老夫就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只是半路遇见的。”

国丈边说边心虚地又偷瞄万统领一眼，见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地变化着，似悲似喜，笑泪同来。

忽听‘噗通’一声，万统领生生跪拜在国丈面前，把国丈也是吓了一跳。

万统领对着国丈，当即磕了一个响头。抬头满心激动，“我终于找到您了！恩人哪！”说着泣不成声。

国丈惊魂未定，心中暗暗长吁一口气，赶紧上来拉住万统领胳膊，故意问道：“万统领此是何意呀？老夫何以能成为万统领的恩人哪？”

万统领又哭一阵，尽力克制住内心的胸潮澎湃，抬起泪眼，“下官就是当年国丈大人出手相救的那个孩子啊！”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啊？”越国丈假装惊诧不已。

他伸手托起万统领的脸，仔细端看，“你别说，这么仔细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接着仰头感慨，“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缘分！”

万统领停止哭泣，忽然起身退后一步，正式双腿跪下，对着国丈‘咚咚咚’又磕了三个响头，“下官感谢御史大人救命之恩！”

国丈慌忙上前扶住，“使不得，使不得！万统领快快请起！你我同朝为官，此是因缘。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万统领一脸真诚，“对于下官来说，这可是救了身家性命的大事！若无大人当年出手相救，哪有下官的今日！”

国丈还是假装不在意，“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万统领且莫再提。”

万统领等着报恩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国丈越是不在意，他越是要报。

他似在心中作了决定，“下官的命是大人救下的，下官位卑言轻，无以为报，往后，大人若有需要下官之处，还请勿要见外，下官愿受大人差遣！只要不是欺君叛国之事，今后，便唯御史大人马首是瞻！”

这几句话听得国丈差点要大笑出声来，那叫一个舒心！

嵩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禁卫统领，就这样几句话工夫被他收入囊中，日后便要为他所用。今后还有何事可愁？

但想到自己与万统领的这份孽缘，自己终归理亏，若日后经常接受万统领这样的膜拜，恐怕自己心中未免有些发虚。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真想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皇后，让她也高兴高兴。想到皇后，国丈心中立马有了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