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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之殇（第2页）

“习惯。”她把头埋得更低了。

秦长安看到她这个样子，头尽量埋低，回答总是三两个字，觉得章小姐似乎并不愿与自己说太多话。他感觉，可以跟她直接说取消婚约了，或许说开了就好了。

于是他尽量伸着头，努力边看着章月婵的脸边说道：“我想跟章小姐说一下，咱们小时候婚约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有些吞吞吐吐，考虑要怎么继续往下说合适。

“啊！”提到婚约，章月婵似乎吃惊不小，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是秦长安第一次真正看清章月婵的脸。两道英气的剑眉下，一双好看而清亮的眼睛，眼瞳特别黑，成为整张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双唇微肉，面庞娇小。一根布条高束着马尾，颇显肃杀之气的面颊上，有妩媚，还有......两抹绯红！

在同一张脸上，英气与可爱并存，却毫不违和。秦长安不禁在心里想，如果再长胖些，或许会显得更加可爱。

见秦长安注视着自己的脸，章月婵马上躲开他的眼神触碰，别过头去。高高的马尾甩到胸前，侧过去的面颊上，露出高挺英气的鼻梁。

秦长安一时有些看呆，他见惯军营中豪气潇洒的男子，却从未见过英气逼人的女子。

他其实看见过章月婵的正脸，就是她们第一次上山那日。只是秦长安当时，心神全部聚集在秦幼鸢身上，根本无暇仔细去看旁人。

见秦长安不说话，章月婵赶紧又将身体别过去一些。空气像凝滞了一般，她觉得有些局促，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她也是个爽直的性子，这份局促，让她倍感尴尬，与其如此，倒不如......便直言道：“婚约，就当没有过的事吧！”

秦长安没想到，自己一个爷们儿，磨磨唧唧半天也没说出口的话，被眼前的女子毫不费力脱口而出。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本来是要跟她提退婚的。在人家主动说了取消婚约之后，心里竟有一丝失落。

“为何？”他冲口问了一句。

问完便后悔了，他自己也没想到怎么会忽然有此一问。但话已出口，想收回是不可能了，只好等着对方反应。

章月婵被这样一问，有些意外，难不成是自己误判了？但她性格如此，说出口的话，便不会后悔。她直接说出了理由，“因为我章家被灭门的事，跟婚约有关。虽然秦家或许是受了奸人诬陷，但章家之所以会被牵扯进来，章秦两家的婚约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听到这里，秦长安有些吃惊，更有些失望。他没有想到秦家事件背后还有这么多的牵扯，原来尚书府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灭门。他觉得很对不起章家小姐，仿佛是自己害得她无家可归。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为你家人报仇？如果是因为我害得你失去家人，你若想报仇，我决不还手。”

秦长安坐直身体，闭上眼睛，等着章月婵来报仇。

章月婵看向那张曾让她心动英俊的面庞，说道：“因为我答应你妹妹，在所有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动手。但如果将来查出，章家不是为别人所害，真的只是因为那一纸婚约而被灭门，我定不会放过你！”

章月婵说着，胸中似有一股凛冽之气，之前的羞涩感也荡然无存。

“好。”秦长安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颇觉无力地答道。

他觉得自己连累了太多人，那些誓死追随他的将士的家眷，还有章家人。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着，成为大家的累赘。他倒是恨不得章月婵现在就杀了自己。

但是一想到妹妹，他赶紧说道：“只是幼鸢还小，她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经受那么多坎坷。还请章小姐高抬贵手，能放过她一马。至于我，任凭章小姐处置。”

秦长安已经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可章月婵哪里想现在杀人？她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不是现在，我是说查清一切真相之后。”

“如何查？”秦长安想到一无所知的局势，痛苦地再次闭上眼睛。他们几乎是什么都不知道，想要查清楚背后的真相，谈何容易？若不是见到了妹妹，他真想一了百了，随父母而去。也是因为他整日情绪低落不稳，魏偏将看到两个姑娘时，才会想到弄上山来给他当丫鬟。

“就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活着浪费粮食。唯一还剩下的价值，就是能让你快意恩仇，亲手杀了我这个罪人，来祭奠章府九泉之下的英灵。”他一半似乎是对章月婵说的，一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章月婵见他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心有不忍。眉尖微蹙，看着他，回想起四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才几年间？他就完全变了样子。

“你让我向你报仇，那你呢？你就不想报仇吗？”

“我现在还不如我妹妹，她一个小孩子，都可以带领大家查线索，把大家往能报仇的路上带。我能报什么仇？天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比死人多口气罢了。”

章月婵见他这副落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又有些生气。

“我就算报仇，也不会找一个躺在床上的病秧子报。每个人有自己的战场，幼鸢妹妹头脑灵活，落辰武艺高强，前去军营联络的将士们有自己在军中的手段，大家都在各自的战场上奋战。你的战场，就是你的身体，你的双腿，让它们站起来，就是你目前的任务。”后面这句话其实是秦幼鸢走之前教给她的。

秦幼鸢从每日的谈话中，时刻能感觉到秦长安的悲观厌世情绪。她在的时候还能开导开导，她一走，山上唯一让她不放心的就是秦长安了。于是教给章月婵，万一遇到秦长安情绪不好的时候，让她这样说。

或许是从章月婵的口中说出来，秦长安更能听进去的缘故。他反复回味着章小姐刚才的话，他的战场就在自己的身体，在双腿。对呀！其他的根本想不了，双腿重新站起来，这便是他的任务！

见刚才的话好像有了效果，秦长安的神色也渐渐舒展，章月婵继续鼓励道：“你可以做到的，站起来！将来若真需要找你报仇，我愿与你光明正大一战！”

章月婵说得凛然，秦长安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对于来自女子的挑战，他堂堂七尺男儿岂会认输！他摸着自己双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重新站起来！哪怕是为了够格让章小姐来报仇。

章月婵离开后，秦长安在床上开始运气，感受自己体内的真气流动。

其实经过落辰每日不断地给他输送真气，他的内伤已经大有好转。唯一就是两条小腿，膝盖以下还没有什么感觉。

他当时被山上落下的石头将右腿当场砸断，后背也遭遇一块石头，幸亏不是巨石，只导致有些内伤。左腿在骑马向外突围的时候，被山上射过来的箭雨射中好几箭。他当时只顾着拿长枪尽量挥落射向他上身的箭，由于射过来的箭实在太过密集，根本顾不到脚上。

连马的身上也中了两箭，幸好是长期训练的军马，依然坚持驮着他跑。山上的追兵赶不上马儿奔跑的速度，这才甩开他们，让他有时间找到了落辰。

如今右小腿只能以木头固定，中箭的左腿虽是皮肉伤，那些箭却是极为锋利，几乎箭箭穿腿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