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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色的。像是血泉。
他用自己那对酒红色的眼睛虚无地看着脏污的天花板,然后突然开始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也许是那些血……哦不,是酒呛到了他的气管,灌到了那可怜的肺泡里面去。
被灌满芬芳的鲜红液体的肺泡!这看上去该多么滑稽!
它们会鼓胀吗?会爆裂吗?会在自己的身体你烂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后被腐烂分解吗——波德莱尔希望是这样:毕竟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在剧烈的咳嗽声里,波德莱尔很好笑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感觉自己大脑神经需要打一个鲜活漂亮的温莎结。
这样才能纪念这个伟大的念头。他很笃定地想到,再一次开始试图为制造了这个愉快场景的□□写诗。
写什么呢?嗯。也许应该是污血与脐带,浸泡着浮肿尸体的塞纳河,嗡嗡乱飞的苍蝇在大脑里面盘旋,蠕动在皮肤与血管之间的蛆虫在人脸上鼓出一条条“青筋”,拨动着眼珠转动……
哦,还有北原,北原……
波德莱尔的指尖微微顿了顿,红酒瓶子的瓶口一歪,浇到了自己的脸上,鲜红色的酒几乎快要和那对酒红色的眼眸融为一体。
等回过神后,他也只是随意地用手擦擦,把上面沾着的酒渍全部舔掉,唯有那对眼睛中迷离恍惚的神色一点点地平静了下去。
“哦,真是抱歉,亲爱的,我今天可能写不出来什么诗。不过我可以明天为你专门写一首了不起的作品。啊当然,它会很伟大,我要把它放在诗集的第一首。”
波德莱尔伸手温柔地去摩挲□□的脸颊,手指勾住她浅棕色的卷发,酒红色眼眸微微弯起,语调听起来带着深情款款的沙哑:
“是的,你是我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诗,所有的诗在你的面前如同玩笑,不值一提。”
如果北原和枫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看出来他就是一个随口乱说的骗子。但无所谓,反正他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这个谎言不会被拆穿。
波德莱尔愉快地想着,于是继续和女人们在红灯区暧昧不清的灯光下缠绵,用堪称珍惜的态度去和她们互相接吻。
直到他口袋里所有的钱都被花完,波德莱尔才被红灯区冷淡地丢出来,连着那可怜而又可悲的空酒瓶子一起狼狈地走街上。
和当年他被丢上街的窘迫姿态一模一样。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凑过来。
大概是因为没人会想要主动靠近这样一个看起来烂得彻头彻尾,实际上也的确烂得彻头彻尾的混球,这很正常。
哦,当然,波德莱尔现在是一位了不起的诗人了。但诗人又不是明星,没有人能要求一个人在街上认出一个诗人。更何况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在巴黎街头蠕动的烂泥。
“北原……哈哈哈,你说我是不是现在应该碰瓷一个人?就和当年一样?然后我就可以找到一个新的人骗吃骗喝……哦,希望你不要生气,波德莱尔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波德莱尔甩了甩脑袋,感觉自己听到了苍蝇的声音,但他不怎么在乎,只是撑着脑袋,含含糊糊地笑着自言自语:
“不过反正北原你已经不在这里了,应该也不会在乎吧,哈。”
他对着街道口看了一会儿,酒红色的眼睛落在某个虚无的地方,找不到焦点。
谁也说不清那一刻的波德莱尔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不管他在期待着什么东西,那个街口都没有出现。
什么都没有。
“其实很奇怪。“波德莱尔稍微愣了一会儿,又开始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今天总是会想起你呢,北原?”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回忆北原和枫了。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波德莱尔从来都不是不是太过于专一和深情的人,他只是一条蛇,一个混蛋到极点的蛇。你能叫一条蛇有什么办法?
回忆和爱不能让北原和枫回到他身边,那他还不如拿那点对朋友撒娇和念念不忘的时间多去和美人接上几个吻。至少那是切实的欢乐——糜烂到让他作呕的美妙滋味。
可他今天的确在奇怪地思念着这个人。
就像是一群小鸟终于从壳里飞了出来,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地叫着。又或者是一棵植物在他的心里长出了根系,抵着咽喉开出了花。
他想到万圣节他们在死者之间的舞蹈,想到他们曾经一起在树上看着月亮,想到他们那个有点可笑的相遇,想到他橘金色的眼睛,巴黎上方的花树,想到一个吻。
他沉默着,直到想到他们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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