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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妄议君上与大人们（第1页）

（秦·栎阳城·上将军府）

公子虔正端坐在堂内，拨亮了几案上的豆盏，仔细地擦拭一柄匕首。此匕首名曰：去疾，连鞘在内约八寸余，刀柄长度正合一掌所握；刀鞘简朴无甚装饰，咋眼看去颇为平淡，可刀一旦出鞘便溢出惊人的寒气：刀刃极薄，刀锋泛光，合金锻造，通体透亮！些许凝视，即让人不寒而栗却又心生敬畏：虽为匕首却有宝剑的风范和质感，吹发可断且削铁如泥。因刀身刻有异族的花纹及符号更显其神秘、尊贵。这是西戎?王的贴身之物，赢虔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刚满月的侄子赢驷。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弟弟已为人父。公父薨之前立弟弟为国君，让自己立誓辅佐，满朝愕然。自己的相貌、性格、才智与公父极为相似，即便是公父的近臣甘龙上大夫都以为赢虔将是储君。想来公父有自己的考量，做国君，弟弟应该更适合。赢虔长弟弟半岁，各自的母亲都早亡，两人一同长大，一同在军中历练，感情深厚。弟弟细心深沉，寡言少语，自己却大大咧咧爱和士兵们打成一片，常常一块儿喝酒、吹牛、搏击…

弟弟即位后西戎乘人之危，突袭边境，君上立命自己带兵平定西戎。此役关乎秦国之存亡，弟弟把军权交与自己，就是把身家性命交与自己：倾举国之力凑够精甲五万士卒力战西戎王八万！而此时赵国、韩国乘机联合伐秦，秦将灭国在即！秦公则自领老弱病疲之民士约六万以御关东！兹事体大，两战都只能胜不能败！然赢虔终不负君上所望：伏击战、小规模遭遇战、正面交锋、追击战、肉搏战…历尽艰辛，九死一生，用将近两年的时间把?王逼入沙漠，西戎?王饥寒交迫、粮尽援绝而降。最终?死族散，秦之西垂得以稳定。

而东部弟弟竟也高奏凯歌，迫使赵韩退兵，韩国和亲以求降。

但秦之代价也极其沉重：东西两大战役精壮死亡五万余，伤无数，府库一空！秦国现几无力对抗任何规模之外战！经此一役，赢虔凭军功被君上封为镇国上将军，统领三军，官拜左庶长。加之公室出生，地位比肩三公之首的甘龙上大夫。赢虔终于对弟弟心服口服，也明白了公父的苦心！

目前举国维艰，弟弟私下和赢虔沟通数次，兄弟二人达成共识：全面革新已是秦之唯一出路。只要赢虔能做坚强之后盾，秦公就能下全面改革之决心：即位三年，即立刚满月的儿子为太子，放手一搏，置生死之度外，国不兴毋宁死！赢虔轻抚‘去疾’，前路坎坷，艰险莫测！然兄弟齐心，泰山可移！愿公父在天之灵保佑秦国，保佑君上去除我大秦所有的顽疾和隐患！

（秦庭大内·给事房）

几个换值的小宫女正忙中偷闲聊天。其中一个形容尚小的说道“那天我竟然听到君上笑了！”“听到？没见到？”另一人惊讶地问。“反正我没看到君上笑过。但那天，他和那个从卫国来的公孙先生在密谈的时候我守在门口当差，隐隐听到了他的笑声。”，“君上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呢？”其中一个认真的问。“不知道，应该和大将军很像吧？都是一个爹生的，大将军就爱笑，君上不是皱眉就是面无表情，连看到小太子出生都没笑！挺瘆人的。”。

“何人如此厉害，竟能让君上笑？”，“不知君上当公子的时候爱不爱笑？我觉得君上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我觉得大将军好看！”小姑娘们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栎阳城最好看的男子不是景护卫吗？长相清秀，一开口就带笑，哄的大内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团团转。”，“可我还是觉得君上好看，君上身量最高，眼睛又大又亮！”，“景护卫最好看！身长肤白，颊上有梨涡，温柔潇洒！”，“大将军好看！身材魁梧，鼻梁最挺，有男子气概！”…“算了，算了，别吵！我说呢他们都没有那个从卫国来的公孙先生好看。”

一个叫小雪的小姑娘说到“那天我早值，正看到君上召见公孙先生。那个公孙先生既有景护卫的温和，又有大将军的洒脱，还有君上的气度…他从我身边走过，身上竟有一股香味…都把我看傻了！总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有那么好看吗？说得挺玄！”，“男人还熏香啊？”，“不是夫人们熏的那种香，若有若无的，反正就是特别好闻！”，“有那样的人吗？那下次有机会可得多瞅瞅！”，“能让君上笑的人，不管好看不好看，都得看看”…

“你们别说了！”一个一直没开口的年纪最长的姑娘小声说“敢妄议君上和大人们，你们不想活了？张内人那么大的功劳都被赶出宫了，至今生死未卜。还不汲取教训！”。此言一出，室内即刻安静下来。

（秦·栎阳城·上大夫府邸）

入夜，领国大臣甘龙上大夫还在书房检查明日向君上上报的条陈。虽年过六旬，儿孙满堂，甘大人依旧耳聪目明，精神矍铄。

家老来报“左司空杜挚大人求见！”。甘龙放下手中竹简，轻声吩咐道“请他进来，让厨房做点粥茶和粟饼。”。不一会儿，一位年约三十出头、中等身量的年轻人素服而入“入夜打扰老师，请老师勿怪！”。“是有要事么？”。“老师您可真沉得住气！君上竟立月余小儿为太子！封卫国来的公孙鞅为客卿；蓄招贤馆之游学士子为用！君上要变革，恐我等朝堂地位不保！”。

甘龙沉默不语，轻轻拨动豆盏里的灯芯，室内一下亮了许多。“如今山东五国及荆楚先后变革，以革新求富强；今秦之府库捉襟见肘，无粮无钱，不变即是等死！所以变没错，如何变才是关键！”，“老师的意思是？”，“秦之立于西垂数百年，虽穷陋且不亡，在于稳定，老世族及公室始终是稳定的关键！有限变法，稳中求变未为不可。”，“观君上三载之作为，其心机之深沉，杀伐之果断，恐变法绝非雷声大雨点小，无疾而终的片面之举！”。

“君上与老世族本为一体，若夺世卿世禄，触动我等根本之利益，以富国君一人，就是自断手足与老世族为敌！老世族数百年根基他也得掂量掂量不是？若变法引朝廷动荡，恐国君大位不保！先君尚且忌惮老世族，新君岂能不知当中厉害？我等稍安勿躁，不要自乱阵脚！先静观其变，看他如何动作！”。

话虽如是说，此次变革未雨绸缪，老大人仿佛已嗅到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然久经宦海沉浮，历尽世事沧桑的甘大人明白：只有处变不惊，看清本质，顺势而为，徐徐图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听他话锋一转“好了，你也忙了一天了吧？先用点粥茶和汤饼。”。杜挚顿感内心稍安，不觉笑到“谢谢老师，还真有点饿了。”，“慢慢用，不要急。”，甘龙如慈父般看着这个心直口快的学生，既而问到“内史那边有何说辞？”，“公孙贾说话滴水不漏，看不出异样。”，“内史亦是谨言慎行之人，你得多向他学习。”。

“君上西御，内史全力支持，大将军粮草未断，至西御成功。内史可谓功不可没！加之内史是公室成员…也许君上不会动内史。”。甘龙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对了，张内人找到了吗？”。“报老师，还没有。也有传闻说，张内人已自尽。”。甘龙沉思了一会儿“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同时找到张内人的亲属！”，“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