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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曼舞,金光灿烂,风鸾法师三言两语间直切要害,让横亘在孙苏合胸中的阴霾蓦然消散大半。他当即躬身向着风鸾法师行了一礼,口中不吝感谢赞美之辞:“大师慈悲心肠,见解深刻,这才叫真菩萨行也。我真是又感激又佩服,哎,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风鸾法师摇着尾巴,缓缓飞了起来,两只小爪子扶住孙苏合,连连谦虚道:“南无阿弥陀佛,不敢当,不敢当……”
“要不是苏合先生英雄磊落,居然愿意将今夜斗法的诸般细节开诚布公地一一说明,愚僧也没办法抓到那位器先生的蛛丝马迹。”
孙苏合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方才说明斗法过程的时候,种种细节或多或少涉及到自己修行的道术魔法的奥秘,记得以前听狸华老爷谈天说地自吹自擂时曾经听他多次强调,这是性命交关的最大秘密,除非对方是至交亲朋绝对可信,否则万万不可以轻易透露,斗法的胜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情报的多寡,一旦被人预先摸到底细,轻则惨遭克制吃上大亏,重则丢掉性命,也是寻常。
孙苏合心底不禁尴尬苦笑,自己修行的道术魔法并不以隐秘取胜,所以刚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哎,孙苏合啊孙苏合,你小子始终还是经验不足太嫩了一点,不过既然风鸾法师误会了,那也不能露怯,只好闭上嘴巴,笑笑不响。
风鸾法师愈发觉得孙苏合诚恳谦逊,于是抛开交浅言深的顾忌侃侃而谈:“依苏合先生所言,岛田兄弟等人被那器先生玩弄于鼓掌之间,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按理他们也是阴阳省的精英,就算一时不察被人偷袭也不至于这么不济。而且苏合先生你说你和那位器先生刚一交手就不明不白地左臂被制吃了个大亏,这事也是大有古怪,像器先生所使的这类道术往往需要满足数项极其苛刻的条件,才有可能一举建功发挥出匪夷所思的威力,愚僧反复推敲,终于发觉问题所在,虽然今夜一战是你第一次与器先生正面遭遇,但严格来说却不是你第一次与他斗法。记得你说过,更早之前,你曾经在日本棋院附近和一颗滴血的诡异眼球动过手……”
孙苏合闻言悚然一惊:“大师的意思是……我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不知不觉中着了他的道了?”
“南无阿弥陀佛,正是如此。愚僧推断,这门毒咒本身对于中咒者并没有任何影响,只是雌伏以待,直到与器先生斗法之时,它才会悄然发挥难以预料的功效,与器先生的道术相互呼应,成就他道术的诡异威力。本来那位器先生存心陷害,抹去了所有可能的证据,但愚僧猜想,既然他最后主动抽身远遁,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说明他对苏合先生你存着极大的忌惮,依他表现出来的行事作风,不能不留上一手。说来惭愧,愚僧有的放矢,但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揪它出来,能将这门毒咒修炼到这等几乎无形无相的境界,真不知要下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功,愚僧也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孙苏合抚掌大笑:“我猜这一定是那家伙异常骄傲的手段,自信绝对不会被人发觉,可惜啊可惜,瞒得过我,却还是瞒不过大师的法眼。”
他心里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么要紧的证据,自己怎么早点没有想到。不过就算自己意识到这种可能,也没有能力像风鸾法师一样把器先生残留的隐秘咒力揪出来变成切实的证据。现在这样正好,由风鸾法师自行寻到证据,胜过我千言万语。
这样一来,情况就大大不同了,虽然风鸾法师之前就断言阴阳省的四位特工并不是死于我手,但这毕竟是他的一己之见,听他话里话外隐约透露的意思,八岐洞天那边并不完全认同他的这一判断,不然玉婆婆的处境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而现在揪出了器先生遗留的毒咒,这是绝对难以伪造的铁证,行家一眼便知真假,以此为证就算不能完全证明我所言非虚,但也足以从根本上动摇门胁独步报告的可信度。八岐洞天那边倾向于相信我的一方应该能藉此大大扭转先前完全被动的局面,不知道狸华老爷现在怎样,是不是正学诸葛孔明舌战群儒?
“对了,大师。”孙苏合心头还有一桩疑惑令他耿耿于怀,他趁热打铁问道:“我之前也说过,在斗法的时候,我的左手背上一度出现过一个金光灿灿的纹样,苹果树上百头巨龙,也就是‘赫斯珀里得斯’的标志,可是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忽然消失,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不知道大师对此有没有什么头绪?”
风鸾法师沉吟道:“愚僧对于苏合先生提到这一点也很在意,可是倾尽浑身解数,迄今为止仍是一无所获。”
茶室南面的禅房中,一位僧人匆匆越过来自阴阳省的两位客人,赶到坐在主位的风鸾法师身边,俯下身子,报告一项刚刚传到的绝密消息。
孙苏合听在耳里,面上喜色顿生,狸华老爷来了,消息传到的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同行的还有两位,不过说到他们的名字的时候用的是日语,孙苏合听不懂,想来应该是八岐洞天的高手,说的是协助和保护狸华老爷,实际上自然少不了贴身随行暗中监视,眼下局势异常复杂,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不论怎样,这都是向孙苏合释放善意的明显讯号。
南面禅房里的风鸾法师听完报告后神色不变,依旧与阴阳省的两位客人谈笑风生,孙苏合身边的风鸾法师却不禁眉头一皱,一张小圆脸好像被拧了一把的抹布一样,神情异常复杂,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相见争如不见……哎,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孙苏合察言观色,心想一个六根不尽小熊猫,一个多情风流臭肥猫,这一下情敌见面,无风也起三尺浪,一句话不投机,就生无穷事端,想想都觉得头疼,不过……说实话又挺想看的,怎么办?
孙苏合摸摸脑壳,算了,先不管这个。他抬手指向阴阳省的两人,问道:“这消息,就这样当着那两位面,不要紧吗?大师……大师?”
“嗯?”孙苏合连叫数声,风鸾法师才回过神来,“哦,苏合先生放心,这几位法师都是愚僧的‘梦中人’,对于阴阳省的两位客人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人物。”
“怪不得,我就奇怪那两位仁兄怎么一直八风不动,涵养怎么深?”孙苏合心中一动:“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原来是诗情才气的妙用?”孙苏合也是身怀诗情才气之人,自然有一份非同寻常的敏感。
风鸾法师矜持地点点头:“愚僧一点浅薄的领悟,见笑于大方之家了。”
孙苏合心念急转,想起自己被一江流水带离战场之后,先乘地铁再入寺庙,一路不见半个人影,但全程都觉得像是有人在细心引导,难道,难道并不是没有人,而是自己和阴阳省的那两位一样对“梦中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孙苏合越想越觉得心惊,这哪里是风鸾法师自谦的什么浅薄领悟,分明是高明至极的玄奥法门。等等,梦中人,梦中人……
“大师,我现在也是你的‘梦中人’吗?”孙苏合问道。
风鸾法师有些尴尬地说道:“南无阿弥陀佛,苏合先生见谅。据愚僧所知,阴阳省的情报本部摆出了不惜代价的阵势,正在一刻不停地推算你的各种情报,尤其是所在方位。虽然你有意对斗法中受伤流的血作了封印,一般情况下,这样处理已是足够,但阴阳省的情报本部非同小可,特别是其中几位专修‘结道’的高手,只需要搜集你在战场上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以此为素材,循着与你本人冥冥之中的联系,施展专门的道术,精确推算你的方位,尤其是最近几天之内,这种联系仍然新鲜而密切,他们一旦出手,几乎算无不中。”
孙苏合沉吟道:“怪不得大师说我要是在东京街道上现身,要不了一分钟,立刻就会被阴阳省的特工重重包围。”
“正是如此。先前请你和谢依先生坐了一长段特殊的地铁才到愚僧这里也是为了混淆方位扰乱天机。”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风鸾法师吟了《浪淘沙令》中一句,接着解释道:“帘外雨,五更寒,梦中情事,不堪回首,更是不可回首。既为‘梦中人’,承此笔意,与君相关的所知、所感、所见、所闻……一切便如不可回首的飘忽一梦,过不留痕,短时间内,可以叫任何推算都难有结果。所以,不得不请苏合先生暂时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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