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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地方小,每回做好了饭,都是胡鉴初和芸芸在他们夫妻的屋里吃,汪原放就在林墨书的房里吃,然后吃完了饭就下楼睡大堂地板。今天人多,屋里坐不下,索性就干脆把菜一盘盘端下来,搬了椅子来一起在柜台那边吃。
陈延年和汪原放搬椅子,其余四人端菜端饭,陈乔年端了一碗蛋花汤,跟上前面端着两碗饭的林墨书,笑嘻嘻道:“墨书姐,我觉得你真厉害,居然能震住我哥这个黑面武生。”
林墨书一壁看着脚下的台阶,一壁放慢了脚步,奇怪的问道:“黑面武生?”
陈乔年跟在林墨书的后面,压低了声音说:“这是个秘密,我偷偷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哥。”
林墨书停了脚步,站在台阶上,侧过身不解的看着陈乔年,陈乔年也停住脚步,他看了看上下,确定没有陈延年的身影,他小声告诉林墨书:“我哥打小就长得黑,还不爱说话,看起来凶巴巴的,家里人就叫他是黑面武生,不过,只有我们老家人知道。”
听到这个称号,再联想到陈延年本人,林墨书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轻笑着念了一遍:“黑面武生”,陈乔年听到了陈延年和汪原放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急的连忙伸手捂住了林墨书的嘴巴:“嘘”,然后心虚的望着台阶下朝着楼上走来的陈延年,祈祷自己的哥哥没有听到,否则肯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汪原放和陈延年看到两人站在楼梯上不动,陈乔年还捂着林墨书的嘴,两人这个造型让汪原放大为不解,他摸了摸后脑勺发出自己的疑惑:“你们俩这是?”
陈乔年连忙放开了手,继续双手捧着蛋花汤,双眼挪向了别处,林墨书忍住笑意,回答说:“没什么,乔年在教我唱戏而已。”
汪原放好奇问道:“什么戏?”
林墨书往台下走着,看向陈延年说:“唱那张飞遇到了赵公明。”
“啥?”汪原放听不明白,焦急的抓了抓脑袋。
“乔年自编的新戏,你不懂。”
陈乔年咽了咽口水,满脸心虚的点头:“对,新编的新编的。”
陈延年极其聪明,他一下就听明白了林墨书的话中之意,是指张飞脸黑遇到了赵公明这个武生,合起来就是黑面武生之意,他顿时阴沉着脸,盯着了那个正欲溜走的罪魁祸首,一字一句道:“陈,乔,年”
陈乔年浑身一抖,忙端着蛋花汤从林墨书身旁飞快的跑了下去,消失在了楼梯间。
汪原放仍然没搞懂其中的联系,他痛苦的皱着眉,再次发出了疑惑:“张飞为什么会遇到赵公明啊?延年哥,你知道吗?”
陈延年轻瞥了林墨书一眼,看向汪原放冷着脸道:“不知道”,说完,转身快步上了楼。
“刚刚可吓死我了”陈乔年把蛋花汤放到柜台上,然后紧张兮兮的拍着自己的胸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林墨书放下两碗饭,觉得陈乔年怕他哥生气的模样可爱极了,她宠溺的看着陈乔年笑着问:“怎么?你很怕你哥哥嘛?”
陈乔年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他坐了下来,抬着头看着林墨书很认真的说:“我怕他又不怕他,我打小就是跟着我哥长大的,十二三岁跟着我哥从安徽老家到了上海后,也只有我哥管我照顾我。”
“你为何不找你们的父亲母亲呢?”
想到父亲母亲,陈乔年黯然道:“我母亲在安徽老家,我父亲他在北京,你可别在我哥面前提我父亲,我哥很讨厌我父亲抛弃我母亲另娶我姨妈的事,提我父亲他真的会黑脸的。”
林墨书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也很讨厌你的父亲吗?”
陈乔年垂下眼眸,没有回答说话,屋里的灯光把他的身影照在墙上,更显单薄瘦弱。过了半晌,他抬着泛红的双眼,语气逐渐变得冷漠:“有没有父亲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有我哥就行了,他就像是我的父亲。”
林墨书没再说话,她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不禁有些唏嘘,这世间的父亲,一个一个怎么都这么薄情寡义。比较起来,陈乔年要比她幸运些,最起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对他来说像父亲一样的兄长照管着他,老家还有亲生母亲等着他们。不像她,母亲没了,父亲还要把她卖给别人做妾,弄得有家不能归,如今她在这个世道上,可谓是了无牵挂的孤儿一个。
越想越难过,林墨书忍不住趴在柜台上悄声哭起来,可把陈乔年吓坏了,站在林墨书的身边,急的手足无措:“哎呀,墨书姐,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汪原放和陈延年以及胡鉴初和芸芸各自端了饭碗下来看见这场面,都纷纷停住了脚步,木愣愣的看着这两人这是发生了什么。
陈乔年感受到四人的目光,连连摇头为自己辩冤:“不是我,我可没欺负墨书姐。”
汪原放率先走过来,笑着打趣儿:“你们刚刚还在唱张飞遇到赵公明的打戏,怎么这会子就改唱林黛玉遇上贾宝玉的哭戏了?”
陈乔年极其无辜的瘪着嘴,否认:“我可不是贾宝玉。”
汪原放坐下来,接着说道:“林黛玉这厢哭,只有你在场,你不是贾宝玉谁是贾宝玉?”
林墨书哭着抬起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发现抹不干净脸上如瀑的泪花,就拉着陈乔年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对他们露出一个笑颜:“我们逗你们玩呢,谁哭啦?”
几人也没追问,各自坐下来,芸芸笑着说:“你们都多大了,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六岁,还搞这些逗人的把戏。”
陈延年看着林墨书眼角的泪痕,再看陈乔年泛红的眼眶,他稍稍疑惑了一下,但也没当着众人面追问陈乔年,两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只默默的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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