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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第2页）

每每做了这样的事情，顾思丹就总会在夜深人静时瞪大了眼沉默地望着深邃的夜空，看它浩大渺远，吞噬了所有的悲伤；看它黑暗沉寂，嘲笑着她的卑微狼狈。

经历过许多这样的事情，顾思丹以为自己早就成了没有尊严的人——毕竟哪个有尊严的人会为了点钱上赶着来酒店呢？

可她就是自欺欺人般给了司机一个错误的地址，一个离医院不远的中档小区。

顾思丹闭了闭眼，明明就是为了钱才来酒店的，可她就是不想让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知道自己真实的处境，不想让她知道自己那么卑微落魄地求人帮助。

“就这一次，给我留些尊严吧……”

顾思丹安静坐在车子后座面无表情地不知道想些什么，橙黄的路灯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万家灯火都被吸进她的眸子里消失不见，一如黑夜吞噬光明。

从酒店到医院距离还挺远，到目的地时天早已黑透，路上都是饭后来散步的情侣朋友或者家人，但是他们的笑闹与顾思丹无关，她急着要回医院去照顾母亲——夜里的陪护向来她自己负责的，24小时的护工太贵了。

顾思丹给景枫发了条消息就匆匆穿过悠哉游哉的众人奔向冰冷的病房。

熟练地拉上帘子，询问护工今天的状况，再仔细帮她清洁身体——虽然林晟女士没什么洁癖，平常她在外面采风画画也经常一连几天没有条件好好洗澡。但顾思丹还是尽可能努力地帮她清洗，只为了哪天林女士醒来可以看到自己仍然是香香美美的。

忙完一切她才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她今天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呢。顾思丹一边吃着干巴巴的馒头一边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回复今天的消息，鬼使神差地又翻出和景枫的聊天框，看着那个没被回复的消息有些愣神。

“顾思丹啊顾思丹，你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羡慕她也没用，你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你要自己努力才能让妈妈醒过来——要努力才行。”

她深深吸气，翻开书本就着昏暗的灯光埋头苦学。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却一反常态，没有调成飞行模式。

纸和笔的沙沙声像极了沙砾被风裹挟着旋转，缓缓地流淌，流出病房，流进黑夜……和另一个来自3703的声音交融缠绵。

没过很久顾思丹就听到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在一片寂静里格外突出，她的笔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黑黑的墨点。

是景枫。

她一时有点搞不清自己的想法——自己居然感到一种名为雀跃的情绪。

顾思丹点开消息，简单的一个“好”字，她刚刚有些失望，就看到景枫又紧跟着发来一个送心心的表情包。

昏黄的灯光下，顾思丹脸红成苹果，整个人都烫了起来，拿着手机的手也不自在地僵硬起来。

她笨拙地用另一只手打出“晚安”，认真加上句号，确定无误后才按下发送。

消息发出去只一瞬间她就后悔了：“这样是不是很刻意？她会不会以为我为了她的钱一直在等消息？”

顾思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忐忑地等景枫的下一句。

那边却没了下文。

她捧着手机又等了几分钟，眼神终于黯淡下去，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期待大小姐的施舍？她嘲讽地勾唇，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莫名其妙还是在笑她逢场作戏。

快十二点了，第二天凌晨就要起来工作。

顾思丹迅速把东西都收拾好，沉默着关灯，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躺下，疲惫地闭上眼睛。

“晚安，妈妈。”黑暗里传来微哑的轻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