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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松堂人来人往,端着药碗来来回回的,洒扫收拾主厅冷茶碎盏的,守着门口听信儿等吩咐的,乱中有序。
“这是怎么了?”洒扫侍奉的丫头玫儿探头探脑扒望着院门,同宁松堂出来的小厮搭话。
“老太太晕了过去。”小厮压低了声音,眼神留意着院中的动静。
“因为什么?”玫儿追问道。
“听说是为着四姑娘入宫的事…”话说一半,小厮抬眼,狐疑看着她。“你问这多做什么?”
“我能有什么,不过是好奇罢了!”玫儿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卧室内,府医开了调养方子,又将脉案记录在册,对着沈庭秋等人道:“侯爷放心,老夫人身子骨强健,眩晕之症是由于情志内伤。”
“草民开一剂龙胆泻肝汤,龙胆草清肝泻火;柴胡、甘草性温,疏肝清热调中;辅以生地、当归滋阴养血。清中有养,泻中有补,煎服两剂即可大安了。”
“有劳先生。”沈庭秋吩咐下人前去煎药,内室之中余下侍候之人皆退下,只余沈家诸人。又吩咐府卫道:“将宁松堂守住。”
沈明娇将信纸交与他手上,厅中一时寂静无言,只留信纸传递于几人手中时,带过的沙沙声。
“寒山困铁骑,边隅藏兵戟。”沈庭秋低声念着信上所书,神色晦暗不明。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着,同样神情严肃的沈庭霖。语气冷若三九:“此句…恰似对应了,父亲当年困于瑶招雪山之事。”
“边隅藏兵戟…庄儿于诗词造诣颇深,此句定非闲笔。”沈庭秋兀自呢喃琢磨着这句话,“藏字何解?若是想说北燕,敌对日久,大可不必用藏字。难道…”
“内贼。”沈庭秋一锤定音,毫不掩饰道:“庄儿谨慎,此句明指伏兵。可父亲熟谙兵法,对边境地形了若指掌,除非行军图泄漏,不然纵是气候恶劣,亦断不会被困于其中。”
先永靖侯之死,早前便有疑窦,只是当年正逢孝帝大丧,先帝登基百废待兴,朝中混乱,不及细查。而沈庭秋作为永靖侯世子,时年不过总角,人走茶凉时孤儿寡母支撑永靖侯府的门楣已是不易,遑论插手彻查远在边境之事。
待沈庭秋承袭爵位入朝后,永靖侯府复起,家世煊赫,上百口人身家性命系于他一身,断然承担不起重翻旧案的风险。带他兄弟二人皆于朝中站稳了脚跟,却已是时过境迁,遗留的诸多线索尽断,无从查起。
“大哥的意思是,边境守军里应外合,才致父亲大军覆灭?”沈庭秋目光如炬,双拳紧握,怒不可遏道:“时任守军总兵为何人?”
“断非如此…”老夫人此时已然转醒,勉力道:“当时的边境守军,是秦家的人!”
“母亲。”
“祖母。”
“扶我起来。”老夫人借力靠在床头,神色已然恢复如往常般清冽,锋芒毕露道:“当年你们还小,不知军中之事。当年的边境守军总兵出自我镇远将军府门下,断不会叛!”
“是宫中之人。”一直在旁听着未出声的沈明娇笃定道:“与后宫中人脱不了干系。”
“后宫?”沈庭秋面露惊愕,显然并未料到边境战乱会与后宫有所瓜葛。
“姑母当年盛宠加身,性情舒阔,纵是为着两位皇子早夭伤心,也不会病得如此突然。这信当年姑母交与我时,也不过是刚刚写成。”
“你是说…”
“姑母久在宫中,想是察觉了什么线索,才被人暗害灭口。”沈明娇拿过信纸,执笔在其间勾画示意道:“朱墙、罗袖,无一不指向后宫,而且姑母说过,只有沈家女儿入宫时,才能将此信打开。这说明…旧时真相,与后宫脱不了干系。”
“我的庄儿…是不想让沈家的女儿为了此事,牺牲自身入宫翻案啊!”老夫人泪盈于睫,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看向沈明娇道:“你是何时得知此事的?”宫里不过今日才露了口风,可是看她的反应,显然已是心中有数。
“我…出宫便已将信拆开,便是今日皇室不召,我也是要再等选秀入宫的!”沈明娇直言,却着意隐去了出宫后在虞楼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新皇的一番来往。
她握住祖母干枯皲皱的手,信誓旦旦:“姑母当初正值壮年,身子素来康健,若无人暗害,怎会一病不起早早撒手人寰?”
“你…你这孩子…唉!”
“明娇…”诸人皆是不忍,一面是家仇,一面是女儿前程,要如何抉择!
“如今新帝势弱,想以沈家为首的世家与左相府等朝中新贵制衡。若是再有旧案牵涉其中,其艰险,便是一招不甚,沈氏百年经营付诸流水,断不可后宫无人。”沈明娇跪在祖母床前,贤秀脊背挺直若青竹,字字铿锵:“而这人选,非至亲不可用。”
“不必说了!”沈庭秋如何不知女儿所言句句切中,心中愈发百感交集,不知何时起那不谙世事的孩童,长成了如今这般飒爽明诚的少女。挥挥手,坚决道:“便是如此,为父断不会牺牲女儿幸福。”
“父亲!”
“我同意妹妹进宫!”
“大哥…”沈明娇回头,便见沈庭秋的长子,如今的永靖侯世子,沈晏川身着一身劲装便服,身姿挺拔信步而入。
沈晏川如今正值弱冠之年,为人清朗正直。随外祖秦家于军队当中历练,近日,随军在西郊演兵数日,方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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