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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第1页）

姜小丽吓到了，被母亲脸上的狰狞和凶狠。

“姜小丽，你安的什么心！”

“你心怎么那么毒呢！”

“有了上海的工作，翅膀硬了，抢先上坟，挡你哥的路，抢祖宗的香火，抢你哥的运道！你敢抢，我打死你。打死你......”

一大串责骂跟炮仗一样在姜小丽耳边炸个不停。蒋云芳越说越生气，顺手抓起地上的笤帚朝着姜小丽的腿抽打过去，一下两下......一下比一下重，直到十来下之后，蒋云芳没有了力气，这才住手。

蒋云芳总算还剩有一点理智，用的是笤帚细竹丝的那一端，只伤皮肉不伤骨但是疼得厉害。用长辈们的话说，只有这样，孩子才会长记性，不会再犯。对了，长记性是方言，翻译成普通话的意思，是一辈子都记得。姜小丽是一位护士，如果用科学的方式来解读，就是童年记忆，童年阴影。

姜小丽漫无目的地沿着河堤走着。她必须用离开的方式来消除母亲的愤怒。但是，她只能暂时离开一会儿，母亲的鸡汤还在用小火炖着，火候没到。她要带上鸡汤才能去上海。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确实有想过，就这么离开，从此留在上海不再回来。她现在有工作，能养活自己，怕什么呢？

但是，马上，姜小丽就想了很多：母亲身体不太好，还有高血压。父亲才去世没多久。老家的房子太大了，两层楼，楼上楼下的，妈一个人住没人照顾也不安全。

本来，过年的时候，她跟姜浩诚商量，要不要把母亲接到上海一起生活。姜浩诚租的房子有一室一厅，有个厨房，收拾一下，能给母亲整出个小卧室。他工作忙，又不会做饭，正好，母亲过去还可以照顾他生活。

姜浩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提出了替代的方案。“我一个男的，又有了女朋友，跟妈一起住，太不象话了。小丽，还是让妈跟着你，跟你住吧。”

姜小丽住着医院的护士宿舍，一间宿舍住四个人，姜浩诚是知道的。但是，即便如此，姜小丽也没有马上拒绝，她甚至觉得姜浩诚的话也不无道理。母亲跟着女儿住，似乎，确实，更加方便，也更加有道理。

过完了年回了上海，姜小丽仅有的假期全用在租房子上面了。护士之类的传统职业，比起新贵的互联网行业的天之骄子们，工资总是少得可怜。她手头没什么积蓄。去年父亲病重，又赶上姜浩诚新交了女朋友，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花钱如流水，又得了领导的重视不得不置办了两身名牌西装，全靠刷信用卡才度过了难关。

姜小丽听着姜浩诚诉苦哭穷，本来是有脾气的。但是一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几乎没了人形。母亲全然没了主意，眼泪从早流到晚。她的心又软了，母亲一说医药费不够，她就立刻倾尽所有了。

医院的姐妹们偷偷提醒她，让她长个心眼，别那么傻。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爸得的是绝症，做子女的，无非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这种时候还在乎钱，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你爸妈，一定对你很好。”沉默了好半天，一个姐妹才说出话来。

“是啊。”姜小丽笑着说。

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最好的生存之道是尽量不要谈论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当你还没有成功的时候。人们会同情你吗？当然会。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感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人，都会有感情。但是，有得就必定有失，一旦你获得了同情，你就沦落了，沦落成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