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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和波鲁纳雷夫踏着台阶走下去,昏暗的甬道上,隔一段才有电灯点燃,照亮脚下的一小块土地。他们沉默地走下去,下了楼梯走进一间小小的密室。
无色的福尔马林溶液中泡着一个人头,那人闭着眼,好像只是沉浸在一场美梦中。那张与杰森一模一样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更加毛骨悚然。
杰森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在此之前他回收自己的其余肢体,都只是与看不清主体的肢体一碰即可。直到现在,他真正与自己的脸面对面,他终于要尝试接受一个事实。
他已经死了,曾经的杰森·陶德死在烟雾四起的废墟里,没有亲人的陪伴与朋友的祝福,只有背叛和嘲笑,小丑尖锐的笑声嘲笑他笑话似的一生。
那张脸如此安详,眉目沉浸,好像终于回到可供休息的彼岸。杰森慢慢走上前,将掌心贴在装灌了福尔马林的容器上,正对着头颅的嘴唇。他的头贴着玻璃罐上,闭上眼睛。
波鲁纳雷夫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杰森,我们在这里。”
是的,他们还在他身后,杰森走进一个新的世界,他脱离哥谭,来到那不勒斯。他拯救乔鲁诺就像拯救自己的童年,他和布加拉提在游轮上斗智斗勇,那是他第一次独立执行计划。他和徐伦、露伴在罗马的街头奔跑,为了拯救一个城市,他发现自己离开蝙蝠后,并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红头罩说,他将会成为他们中最受人羡慕的一个。提姆说他们会拥有一个更好的开始。
他距离最开始的杰森,在小丑撬棍下的杰森差得太远。如果他没有这段经历,当他再次回到哥谭,他会把自己的希望全部堵在布鲁斯身上,一个受伤的孩子在向父亲呼救。但这次他不会了,当他再次回到哥谭,那就是小丑悄无声息死去的日子。
他不再需要向其他人索要爱与关怀,他足够坚强。就像现在,他可以一个个找回自己的身体部件,把残缺的自己拼凑回来,他的伙伴们永远等在自己身后,只要自己说一声,他知道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假使他们不在,他也不会慌张。他在与无数人的相遇,与许多自己的相遇中完成了本该在伤痛中经历的成长。
他不会害怕了。
杰森的手搭在波鲁纳雷夫的手上,他浅浅地笑了下,“我知道。”
他伸手按下按钮,福尔马林溶液被抽走,杰森打开罐子,拿到自己的头颅,头颅与他的肢体相融。
又有一个部分回归他的身体。
“可以了,我们走吧。”杰森睁开眼,对波鲁纳雷夫说。
下一瞬间,地板下陷死死咬住他们的双脚,房间好像在一瞬间活了过来。桌椅开始流动,天花板“咯啦咯啦”响动,电灯害怕一般颤抖,灯光不断闪动,似一人争眼闭眼,在紧张的情绪中颤抖睫毛。
地下室的玻璃管神奇地弯曲了,绸缎般缠过来,企图将他们困住。杰森一枪将玻璃管打碎,玻璃片飞溅,落到地上。它们落到地上,突兀地颤抖,飞旋起来,险险擦过他们的脖子。
铺在桌面上的白布淌下来,藤蔓似地束缚住他们的身体。杰森和波鲁纳雷夫一时不察,手脚都被困住。玻璃片悬停在他们身边,微微刺进他们的脖子里。
有一个人从台阶上慢吞吞走下来,一边走一边为他们鼓掌。
“我没想到你们能走到这里,姑且也算是努力了吧,值得嘉奖。”
老人肩上披着大衣,花白的发上抹了发胶,眉骨压低,眼神阴狠浑浊。那双鹰似的眸子钉在他们身上,他的目光从波鲁纳雷夫身上偏移,转到杰森身上。然后他掀起嘴角,“是你啊,你终于来了。”
杰森很快意识到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他的头藏在这个地方,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一定是见过他的脸的。
“我就猜到你会过来,所以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啊啊,我所求的东西,马上就要到我手中了。”他神经质地念叨,往前迈步。
那股腥臭的味道距离杰森更近了,老人踏进光的范围中,杰森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绿色,他仿佛能透过那层浓重的绿,看穿背后荡漾着的池水。
他试着勾勾手,却被桌上的白布缠得更紧。“这就是你的能力,”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他还在分析,“控制房间内的物体,不对,你是首领,能坐上这个位置,能力还要更强。”他猛地抬头,“你的异能力是掌控整座大楼!”
“聪明。”老人抚掌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癫狂,“‘活房子’,这就是我的异能,所有归属于我的建筑都是我的下属。”
“比方说,”他打了一个响指,绞住杰森和波鲁纳雷夫脖子的白布收紧,阻断空气输送。杰森憋得脸色发青。波鲁纳雷夫浑身使力,却无法从白布中挣出手脚。
银色战车挥剑,然而老人只是站在那里,面带笑容。那笑的意味不是开心或者是嘲讽,只是非常单纯的一个表情,像是人从街边走过,发现脚下的蚂蚁不断向上攀爬,企图够到自己脚边的一粒馒头碎屑。他只要轻轻抬脚,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做这个动作,就能让蚂蚁的一切努力白费,丧失生命。
天花板和墙壁在流淌,水泥与石灰凝结成灰白的触手,将银色战车完全包裹进去。替身的触感与本体相连,窒息感同步传导到波鲁纳雷夫身上。
首领走到他们面前,他肩头的大衣轻摆,“在等你们的同伴吗,红叶这个女人罢了,也算有点用处。至于那孩子,他的能力似乎正好被我克制。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部下,是听从我号令的生命体。他没有耍小把戏的余地。”
杰森没有回应,他脖子上的白布愈发紧实,少年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他的思维没有停止,他说得没错,黄金体验能力的本质是将生命力注入死物中,使其变形为已存在的生命体。如果贸然向首领控制下的房间注入生命体,精神暴走的房间恐怕会第一时间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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