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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刚刚走进来的,正是被遣回老家的长女苏落云。
苏鸿蒙的手指都快点到她的眼前了。她依旧目不斜视,微微笑道:“父亲在说笑了,当初您请了熟手的郎中给我瞧过,我经脉因为脑伤堵塞,大约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大姐,你方才走进来时,如履平地啊,哪像个瞎子……”最小的苏锦城忍不住开口嚷嚷道。
他话音未落就被身旁的苏归雁狠狠推了一下:“不许你说我姐是瞎子!”
可是还没等他喊完,苏落云已经转身绕过一把椅子,来到了苏归雁的近前,笑着摸索着他的头道:“三弟说得不错,目不能视,不是瞎子又是什么?你都长得这么高了,怎么还像小孩子般跟三弟叫喊?来,让姐姐摸摸你长胖了没?”
这般风轻云淡地承认了自己眼瞎的事实,可一点都不像苏家人印象里那个失明后,变坏了脾气的苏家大小姐。
这两年的时光,似乎将这个不幸的少女磨砺得老成了许多。
这时,丁氏开始不轻不重地数落着锦城,让他不得对长姐不敬。
苏落云不甚满意地摸完了弟弟单薄的脸颊,便转身立在了苏鸿蒙的身旁,目望虚空,恭谨问道:“父亲这一路来是否觉得疲累,我正好带了些山上的苦茶,若配以枸杞蜜枣,别有一番醒神味道。”
待茶水泡上,一家人也都围坐一起,只是看向苏落云亲自倒水冲茶时,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半点迟疑来。
苏鸿蒙问道:“你的眼睛还没好,可我看你……如今甚是利索啊!”苏落云若还眼瞎,为何方才走路行事来如此从容?不能不叫人纳闷。
落云微微笑道:“我在这老宅住了两年,自然熟悉,日常走动也无妨,只是到了陌生的地方,还得摸索着前行。至于这泡茶更简单,茶盘上有花纹,丫鬟每次将茶杯摆在固定的位置,也方便我拿取。”
苏鸿蒙听了,不由得服气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大女儿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眼疾的事实,变得通情达理了许多,这叫做父亲的总算有些欣慰。
如今再看这女儿,苏鸿蒙心内的叹息更重——落云若未得眼疾,这般出众的容姿,就是王府也进得啊!
于是臆想中剑拔弩张的父女相见,倒是春风和煦,洋溢着和睦慈爱的气息。
苏落云不光是对父亲如此,对待继母和几个弟妹也是秉承着长姐的风范,丝毫不见两年前分开时的乖戾脾气。
苏鸿蒙原本是抱着父女要争吵一场的准备,没想到大女儿这两年间修身养性,竟然比眼盲之前更加稳重有礼,他不由得满意捻须,觉得官途畅通,就连家事也顺畅了不少。
丁佩也是面上含笑,可是心内诧异极了——若说住惯了老宅,所以苏落云记住了摆设位置也有情可原。
可是方才因为铺厚毡的缘故,作为标记的卵石全无用处,各处的家私摆设也挪了位置,更何况门旁还有一盆水,稍不留神就能踩翻了,这苏落云是真瞎了?为何走去来如履平地,从容恬静呢?
其实不光她有此疑惑,连亲弟归雁也是心有不解。
尤其是吃饭之后,走在老宅庭院里时,因为脚下卵石的指引,苏落云的步履更加从容轻盈,路过鱼池花圃,还笑着伸手指点,与父亲讲着老宅子的哪里有了些微改动。
若不是早先知道,谁还会当这侃侃而谈的女子是个眼盲之人呢?
待得家人各自回房休息。归雁总算有了跟姐姐独处的时光,立刻迫不及待地问着落云,是不是眼睛有所好转。
落云微微苦笑:“难道眼盲者必须人前彷徨摸索才像样子?那前厅的摆设虽然变了,可是田妈妈提前带着丫鬟看了厅堂里的变换,再回来告知了我,你没发现,我身后的丫鬟香草时不时卡音清嗓,若我前面有了障碍,她便如此提醒我,如此一来,也算是我的另一双眼。”
苏归雁听到姐姐如此解释,不由得失望极了,看着姐姐,心内百味杂陈。
不过苏落云却淡然道:“母亲当初给我起名字,大约是预见了我以后的光景。起名落云,从天际落下的滋味固然不好受,然而跌落尘埃,也不失为另一种幸运,我虽然眼盲了,在乡间沉寂的两年里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苏归雁蹙眉问:“姐姐想明白了什么?是不是跟……苏彩笺有关?”
当初姐姐的那场意外,就是发生在苏彩笺的院子里。当初陆家要来商议婚事,十年前,苏陆两家的老爷子只是定下亲,却并没指明要嫁苏家哪个姑娘入门。
陆公子钟情于姐姐,可是陆夫人因为跟丁氏私交要好的缘故,更加中意妹妹苏彩笺。
做母亲的拗不过儿子,最后定下姐姐。苏彩笺倾慕陆誓,知道之后来哭闹姐姐,然后就发生了意外。
当时因为在二姑娘的院子里,除了二姑娘屋里人外,谁也没看见是什么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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