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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温礼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须臾之后,缓缓说了三个字:“停车场。”而这时,陆译忱也从身后追了出来,拍了下容凡的肩对着他叹了口气:“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啊!阿礼在停……”他这头话还没说完,容凡的目光紧跟着望向了停车场的方向,像是急于确认什么一般,拔腿就往那处飞奔,再一次把他一个人撂在了原地。夜晚的校区停车场内,零零散散有几辆车规矩地停放在场地上。容凡一眼就从中挑出了傅温礼的迈巴赫,匆忙跑上前,却只见到傅温礼安静立于车边,手中抱着一大束精致包装过的百合,嘴角挂着淡笑,眸中藏着今晚的星光。“我出来取花,你怎么也跟过来了?”他将百合递到容凡的手上,看着容凡的眼睛温柔道:“演出很成功,恭喜你。”“我以为你没来。”容凡把头埋在花间闻了闻,再看向傅温礼的时候,眼中尽藏着失而复得的狂喜。“答应你了,怎么可能不来。”傅温礼抬手摸了摸容凡的头,之后也将目光转向了两人面前的这束百合花。他听见容凡问道:“傅叔叔,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傅温礼闭眼点点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告诉容凡:“你很棒。”容凡笑得灿烂,忍住了要扑到对方怀里的冲动,眸光微闪,说道:“你来了就好,我就是想让你看见我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我看到了。”傅温礼莞尔,一边说着一边从花束中抽出了一枝开得好的,捻于指尖、插在了容凡衬衫的左胸口袋上。随后勾了勾唇道:“谁说不站在聚光灯下,我们凡凡就不耀眼了?”傅温礼话音落地,容凡抿着嘴吭哧一下,眼眶酸胀,但还是笑出了声。虽然知道他这么说有可能是在哄自己,但容凡承认,他就乐意被傅温礼这么哄着。在情绪的几番大起大落中,容凡度过了状况百出的一个晚上。但他发现,不管经历了多少伤心与难过、愤怒与失望,现在再站在这里,只要傅温礼轻轻松松的几句话,自己心中的阴郁就能被一扫而光。即使身处寒风黑夜之中,傅温礼依旧是唯一能照亮自己的那束暖阳。不知是气氛使然,还是堆积在心中的爱意就想在此刻爆发。容凡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般,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蓄满了力量。想也不想地,他凑上前,趁傅温礼还未来得及闪躲的时候,他踮起脚尖,在傅温礼的脸侧轻轻亲了一下。在对方来不及反应的震惊中,容凡深呼了一口气,用坚定的目光望了过去:“傅叔叔,我今晚特别开心。但其实,我还有些话,一直想要告诉你。”他口中的最后一个字话音落地,傅温礼眼底的眸色随之几不可察地沉了沉。就像是有预知感应那般,傅温礼开口唤了他的名字:“容凡。”随后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动了动唇,神色稍有犹豫却难掩温柔道:“我刚好也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在一起待了五年,却想着怎么把人推倒”即将出口的表白被对方从中打断,容凡心中逐渐升腾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望向傅温礼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怯生生的。他屏住呼吸,让自己尽量保持着镇定,低声询问傅温礼:“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傅温礼动了动唇,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顿了顿,为他打开了车门:“上来吧,我带你回酒店。”容凡沉下目光,向车里瞟了一眼,随后扶住车门看向傅温礼:“有什么事情是在这里不能说,一定要去酒店才能说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容凡的问题,傅温礼收着下巴始终保持着沉默。容凡往前走了一步,扶着傅温礼的胳膊盯着他,目光灼灼出言道:“我今晚的演出是筹备了很久、花了很多心思的,想对你说的话也提前打了很多遍草稿。”“傅叔叔。”容凡唤他,语气近乎于恳求:“你能不能先听我讲完,咱们再……”然而他这边“再”字刚刚落下,不远处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全然不顾是不是会打扰到别人,自顾自加入到了傅温礼与容凡之间。“阿礼,学校这边9点以后就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出了,咱们还不走吗?”陆译忱说罢若无其事地扫了傅温礼一眼,之后淡淡一笑又抬手勾上了容凡的肩:“小容凡,跟陆叔叔走。酒店西餐部最近又研发了几款新的甜品,我保证你绝对没尝过。”容凡不太喜欢别人这么碰他,皱着眉躲了一下,却被陆译忱找准了时机,半推半拽地塞到了车里。陆译忱要开车,傅温礼自然而然也坐到了后座。刚才的对话进行到一半,现在如同一根鱼刺那般,硬生生卡在容凡的喉咙里。不说出来心有不甘,可即使要说,有驾驶座上瓦数这么大的一个灯泡在,容凡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那个口了。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间寂静的大街上,容凡手里紧紧抱着傅温礼送他的花,心中却充满了对即将到来、未知事物的忐忑。虽然不知道傅温礼带自己回酒店具体是为了什么,但从他当时说话的表情判断,估计也不像陆译忱所说那般,只是为了去尝尝甜品那么简单。半个小时后,车子停稳在carlton酒店的大门口。迎宾的门童看到是傅温礼的车,小跑两步上前直接打开了后座的门。容凡礼貌冲对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然而一直脚刚跨出去落在地面上,身旁坐着的傅温礼却在此时突然发了声:“房号1205,你先上去,我和你陆叔叔要先去停车。”容凡转头,望向他的目光略显诧异:“你们还开了房?”陆译忱双手握着方向盘,听到容凡的话,从倒车镜里瞄了他一眼,出言调侃:“小容凡,你这话说得有歧义啊,什么叫‘你们’?开房这个词可不敢乱用。”见容凡眨了眨眼睛,低头报赧,傅温礼又一直沉默着,陆译忱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正经:“你先上去吧,西餐厅那边我去打招呼,甜品一会儿就送到房间里。”傅温礼所有的安排肯定都有他的道理,容凡今晚虽然总感觉他哪里怪怪的,但本能上还是愿意相信傅温礼,故而没有再多问,只乖乖点了点头,下车关上了车门。carlton酒店的客房大大小小加起来不少于400间,而位于12层的,全部都是只有消费到达一定额度的客人才有权入住的套房。仔细观察路过的每一间房的门牌号码,容凡在走廊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脚印。然而等他一路找到1205号房,站在门口时,才猛地想起来傅温礼并没有给自己这里的房卡。进不去就只能在外面等,容凡手里抱着花,垂着头靠在了墙边。虽然步伐停顿了下来,但他的大脑并没有停止思考。他心里还是忍不住会去猜测,傅温礼要告诉自己的事,究竟会是什么?以及今晚自己还能不能再找到机会,对他说出那些准备了很久、告白的话?正思索间,走廊里此时却传来了电子门锁解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束光越过容凡的视线,正好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1205的房门被打开,容凡抬眸,在看清从屋里走出来人是谁之后,目光中的忐忑与期待逐渐散去,神情随之变得冷漠。而此时此刻的酒店地下停车场,陆译忱将车停稳熄火后,掰了掰后视镜,目光满含深意地盯着后座上的人看了一眼。傅温礼靠在椅背上,面色有些凝重地揉着的自己的太阳穴,举手投足间难掩疲惫。陆译忱长叹一声,抬手递给他一支烟:“我看你迟早有一天得被这母子俩给整死。”傅温礼接过烟、在指间点燃,吸了两口以后开口道:“不至于,她就是想见见自己儿子,我总不能拦着不让人见吧。”车里弥漫着尼古丁燃烧过后的焦油味,陆译忱把车窗降下来,“哼”了一声:“你要是让容凡知道今天你卡着点进礼堂是因为去高铁站接秦小姐了,还差点错过了他的演出,他肯定得跟你闹。”说完之后,想了想,看向傅温礼的眼神多了份审视:“但秦小姐要是知道,你跟他儿子在一起待了五年,现在心里头想的就是怎么把人给推倒……”陆译忱说着不禁“啧啧”了两声,摇摇头:“我估计她掂刀杀了你的心都有了。”“陆译忱。”傅温礼闻言抬起头冷冷看向他,话里不带一点温度沉声道:“你自己是个畜生,别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陆译忱究竟是个什么德性大家心里都有数,傅温礼说他是畜生也不算冤枉。但他就是看不惯傅温礼整天一副清心寡欲却又口是心非的模样,隧不屑地“嗤”了一声,一点面子都没想着给人留,直接道:“别装了,我刚都看见他亲你了。”“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啊?”陆译忱抽着嘴角笑了笑:“这要搁别人你早推开了,当着容凡的面装得一脸淡定,其实私底下心里早乐开花了吧?”就知道从这家伙嘴里出来的准没什么好话,傅温礼打断他,开门下车:“你可以闭嘴了。”陆译忱也跟着下了车,把钥匙递过去,临了还不忘再插上一刀:“你说说你,一天天的这么自虐,也不知道图了个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别趟容家这滩浑水,你非不听。现在倒好,人家妈消失了五年回来抢孩子了,幸好容家现在还没动静,不然我看你怎么收场。”“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傅温礼一边抽着烟一边靠在车门上,表情淡淡的,幽幽道:“容凡不可能回容家,他愿意在我这儿待着我就护着他,至于秦姿凝那儿……”他说着垂下眸子顿了顿:“咱们不了解一个女人这些年的艰辛,也没当过母亲,就别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人家什么了。”傅温礼话音落地,陆译忱跟着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看戏的意味调侃道:“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左右为难的也不是我。”说完以后看着傅温礼沉静的侧颜,不屑一笑,把两人的烟都掐灭扔进了垃圾桶里:“有时候看你这样,真不知道是该心疼你,还是说你活几把该了。”容凡跟在秦姿凝的身后进了1205号房,站在门边的位置迟迟不愿再往里移动,看着人语气平静道:“你怎么来了?”“我不能来吗?”秦姿凝一边收拾着屋里一边微微笑了笑:“平城离这儿也不远,想你了就过来看看。”容凡手里抱着花、一言不发一脸抗拒的样子,秦姿凝注意到了,但全当没看见,一边冲他招招手,一边从床边拿过了几个袋子,摆弄着说道:“再过两个月就开春了,我常逛的那家几店陆续都上了新款,我给你弟弟妹妹买了几件,这份是给你的,你拿去穿。”听见“弟弟妹妹”这个词,容凡的目光几不可察地黯了黯,刚欲开口,就被秦姿凝拽着胳膊拉到了桌子边:“你坐呀,别站着。我听说你现在喜欢上了吃提拉米苏,别嫌我唠叨啊,甜食吃太多会发胖,还容易引起胃酸返流。”说罢手边端起了一个盘子:“这是我刚去店里给你买的蛋糕,据说无糖,你快来尝尝。”听着秦姿凝不停在耳边叨叨,容凡没有坐下,也没有回话,往那盘无糖蛋糕上淡淡瞥了一眼,收紧臂膀,抱紧了手里的花。“我听阿礼说你今天在学校有演出。”秦姿凝说着,视线落在了他的胸前:“我这一路从平城赶过来实在太累了,就让他直接把我送回酒店了,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去看看。”提到傅温礼,容凡总算是有了点反应,抿了抿唇抬眸道:“蛋糕我就不吃了,你既然觉得累,就好好休息,我得先走了。”说罢欲转声,却被秦姿凝冷不丁叫住:“我这大老远跑过来,还没跟你说上两句话呢,你急匆匆要走着干嘛?”容凡回头,叹口气说道:“我今天在学校忙了一天,傅叔叔把我带来酒店也没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如果知道是和你见面,其实可以明天或者后天的,今晚我真的已经很累了。”听着容凡的话,秦姿凝的手暗暗捏紧了桌角,自嘲般苦笑了一声:“是我向阿礼要求不要告诉你,直接把你带来的。”“你把我微信拉黑了,我是你母亲,见你一面还要通过这种方式,你不觉得很讽刺吗?”“母亲……”容凡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目光冷漠且平静道:“你是我母亲,可是从爸爸去逝后,你有尽过一个当母亲的责任吗?我都已经上初二了你还以为我在初一,明明知道学校要开家长会,你还跑出去跟男人约会,因为几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五年前抛下了我,现在买几件衣服就能表达你对我的爱了?”“那你知不知道。”容凡一口气说下来,语气已经逐渐变得哽咽:“你买的这些衣服根本就不是我的尺码?”他这些年积攒在心中的怨气,绝不是跟秦姿凝随便发发脾气就能抵消过去的。哪一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母亲爱自己?可是他藏在心中曾经深深期盼过的那份亲情,秦姿凝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自己。秦姿凝因着容凡的话,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她往前走了两步,动动唇开口解释:“凡凡,妈妈知道对你有亏欠,所以现在才想尽最大的努力弥补你。”“不用了。”容凡低着头拒绝,转过身去:“我得走了,傅叔叔还等着我呢。”眼看着就要留不住他,秦姿凝气不过,咬咬牙,话横着就说出了口:“你别一口一个傅叔叔了,他能今天把你带过来,就证明他还清楚咱们母子俩之间,没有他这个外人插手的余地。”容凡薄削的身形微微一震,停下脚步,之后只听秦姿凝在他身后放慢了语速,叹口气劝说道:“容凡,要不要试着回到妈妈身边跟着妈妈过?妈妈现在生活稳定了,有能力照顾你了。我之前问过阿礼,他虽然没说话,但我若真的坚持,我想他是会同意的。”“咱们可以给他一笔费用当做照顾你这么多年的补偿,你来平城,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不比你在这边跟着傅温礼强?”容凡本想静静听着她说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赶紧离开。可是“一家人”那三个字却又实实在在刺在他的心上,让他觉得疼痛难当。谁跟谁是一家人呢?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哪里还剩得下什么所谓的家人?容凡深吸了一口气,看都不再看秦姿凝一眼,冲向门边按下了扶手。“凡凡!凡凡!”秦姿凝的呼喊声逐渐消逝在耳边,容凡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他感到窒息的地方,按下墙上的按键后,想都没想,直接钻进了电梯里。然而直到电梯行至一层,闸门打开,与不远处站着的傅温礼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容凡回想起秦姿凝刚刚说过的话,想起了自己今晚无疾而终的告白,原本稍微缓和下来的情绪,又如洪水猛兽般直冲他的头顶,叫他湿润了眼眶。低着头冲出了电梯,容凡将自己手里的那束花狠狠砸在了傅温礼的身上,头也不回地,朝酒店大门飞奔,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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