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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责（第3页）

“果然今日鸿雁高飞，正是鸿运当头的吉兆。”知云继续道，“谁曾想老爷太太一时事忙，老太太又病了，府里闹得人仰马翻，忘了让人知会一声。这乡野村夫就敢如此苛待四姑娘！姑娘只等管事的查了，再一一发落。若有不好处理的，回府报给老爷太太，自有他们做主，料这起子小人都逃不过去。”

荷华问道：“若依着府里的规矩，该如何发落？”

知云从衣箱里挑了一套金盏黄短棉袄配枫叶红下裙，颜色热烈温暖。楚姨娘缝制时是放大了一点儿的，此刻也刚好合适。

她一边给荷华绾发，一边冷笑道：“自然是四姑娘想如何发落，就如何发落。”

知云和四姑娘收拾得细致缓慢，等出来时，晾晒的衣物还在秋风中飘动，院子中间又整整齐齐站了赵山一家。

其余人也都候着，又多了一个男子在其中。只有钱管事，正胸有成竹地准备着汇报。

钱管事本名钱富，与赵庄头这赵家庄出头的椽子相比，不过是阮府里不打眼的木头，只管些小打小闹的杂活，如管庄理账一类的肥差便轮不上他。自觉能力出众，只是没有门路，便出不了头，平日里唉声叹气。

今日得了太太的吩咐，随知云来接四姑娘，帮忙打点收拾。本以为不过是凑数，这只是个在主子面前露露脸的巧宗儿，打算慢慢混个脸熟，以后就好开口了。可没想到，嘿，还有人撞到他手里！

既然让他给揪住把柄了，那这事儿，一定得给他办得漂漂亮亮妥妥贴贴的，保不准就是他钱管事的青云梯。

他先打算和赵庄头套话，可这是个滑不溜丢不粘手的泥鳅，他马上就放弃了。借口尿急立马去审了赵山，这家人有两个蠢孩子，不怕问不出来。

他一一回道：“四姑娘，知云姑娘，依着太太的吩咐，阮家派赵管事每月送楚姨娘份例二两、四姑娘份例一两，另有补贴二两。赵山家的钱财都是耕地而来，每年还需交纳租佃，从前不过年余一两，生活不过勉强。”

“自楚姨娘和四姑娘来后，赵山家却修院子、供童生，钱财数目无法对上。经查，这份例由赵管事抽三成，赵庄头抽两成，赵山原本只抽一成，只是财壮人胆，越发变本加厉，现在却是将剩余的份例全盘收下了。”

阮府里送来的份例，荷华是知道的，一年不如一年，一月不如一月，到楚姨娘去时，已是再无一子。她也疑心是阮家没有再送钱来了，因此听着赵山家的支使，以此来换寄人篱下的住处吃食。没想到，却有此番内情。

“可娘亲每月都要给赵山借住之费，甚至为了感激收留，时时帮衬做活，平日里裁衣做袜也都是人人有份的。”荷华不解。

“哪个会嫌到手的钱少呢？若可不知不觉地收两道钱，还博了谢意美名，自然是欣然笑纳的。”钱管事管着杂事，为了不得罪人，最是擅长揣度心思。

是了，确实是这个理。荷华的心一点点下沉。

当日楚姨娘罹患时疫，久不见好，为延医问药，钱也渐渐花费空了，赵山没得借，赵山家的和赵小月偷偷塞了她一吊钱，也不过杯水车薪，只得反复熬煮药渣，用尽药性。听说天清寺行善布施，为了讨药，荷华从赵家庄步行至温陵山。谁知为了杜绝有人借机囤药居奇，那里只分发熬煮好的药汤。

荷华无法，只得一步一叩首，自陈心迹，发誓绝不以此药谋利，不过是为救母而已。

可她是谁，不过是无名小卒而已。发狠誓却背信弃义的，天清寺见得多了，是不会为了她改了规矩的。若开了先例，人人都学她怎么办？

幸好有一个少年师父，没给药材，却给了她银钱……

她无法控制地想，他们，间接害死了母亲。

既如此，千刀万剐，也是死不足惜了。

钱管事接着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面心思不正，下面的赵大善和赵小月也是没心没肝的，不仅抢了四姑娘的衣物，还夺了姑娘的长命锁招摇过市，那长命锁上的‘阮’字都还在呢！”

赵小月刚刚穿着的衣物已被钱管事叠好，眼下只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钱管事将长命锁放至最上面，呈给知云看。知云不用多看，就知道长命锁的阮家的，衣服女红是楚姨娘的手艺。

“而最不知好歹的是……”钱管事也怒道，“他们还想要四姑娘做童养媳，伺候他们一家老小！”

明抢衣物，暗盗玉环；欺辱支使，苛待姑娘；中饱私囊，侵占财务。

这桩桩件件，已是触目惊心，更别说他们还想让四姑娘做童养媳！钱管事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这么胆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