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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湾（第3页）

杨一闲正色道：“我教于你们的，将不同于你们此前所学。”

他看向景宸：“不管你们是正经上过学堂的”，随即转向程绪宁：“还是聆听家中长辈口述亲传的，”他顿了顿，又道：“我将教你们的，乃心之道。”

杨老翁目光看向远处：“这心，可意为天下公，也可只为自己，心在哪处，便是剑之所指。”

他收回目光，看着程绪宁和景宸稚嫩的脸庞：“若要跟我学，你们可得做好准备，要有勇气去认清、去探查、去看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程绪宁不解的地问：”自己还需要认清吗？自己不是应该最了解自己吗？”

杨一闲笑了：“这世上大多数人总以为自己不了解别人，殊不知他们真正没有弄明白的，是他们自己。”

他看着程序宁和景宸二人：“我希望你们能够通过学问和勇气，最终找到自己心中的道。”

杨一闲走向窗边，如古人吟诵祭祀铭文般郑重其事地说道：“鲲鹏有鲲鹏之志，蝼蚁有蝼蚁之志，君子有君子之志，小人有小人之志。”

他转过身，看向两个小儿：“先看清自己，再去找明你们的志向。”

***

下学后，程绪宁回东阁用饭，四周安静，她一路走得很慢。

老师今日所讲，如一道惊雷刺破夜空，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悟到何为“学”字。

“真正地做自己……”她在口中默念，她既激动，又有些不安。

究竟什么才是自己？我又究竟是谁？

到了东阁，云意早已备好午膳，见程绪宁用饭时颇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些奇怪：“宁宁为何有些恍惚，是今日上课太难了吗？”

程绪宁若有所感，她抬起头问：“云意姐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云意见女孩呆呆的，不由好笑，只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快吃饭吧。”

***

景宸回到南阁的住处，心里有些发懵。

他本以为今日只是第一课，并不会教什么艰深的道理。让他没想到，长者只是寥寥几句，便叫他如受当头一棒。

正午的阳光之下，他坐在石阶上扪心自问：在今日之前，是否，自己早已误入歧途却浑然不知？

想要变强，曾经只是他想用来自保的手段，却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取代了他原本的目的。

秋日微风阵阵，太阳像是还未打定主意是否要隐进云层。

景宸坐在石阶上，他以前总是觉得，这世上很多事情生来就是如此，人再努力，有时候终究敌不了天命。

就像他从小就明白自己生来就是《弃子》，不论《弃子》这个身份到底是他的技能，还是对他人生的预言，在所有血亲眼中，这就是他的标签。

他甚至没有想要隐藏这一点，他认命了。所以哪怕他被程绪宁救出山洞之后明明可以回天岳，他还是主动接受了作为《弃子》才会有的命运。

可是，在这十四年间，他却一直忘了问自己：“我呢？

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究竟想过怎样的人生？”

他突然想到刚出山洞之时，在山上所看到的风景。

站在天地之间，他忘却了此前的屈辱、忘却了之前的禁锢，世界如此安静，他心中没有任何念头。

“你在这儿呆着想什么呢？”背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他甩甩头散了思绪，这才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