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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骄阳似火,烤得大地直冒烟。知了叫得有气无力,野狗们懒洋洋的趴在树荫下吐舌头,唯有一群小孩子,不知冷热般蹲在村口,听上了岁数的瘸腿老爷爷讲故事。
“从前,江湖上有个组织叫‘不老堂’,这个组织非常奇怪。它和其他门派不一样,像华山派、峨眉派这些名门大派,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这些门派的大门朝哪边开。而不老堂,江湖上只知道有这么一个门派,却不知道这个门派到底在哪里。能加入他们门派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呢,是刚开始蹒跚学步的小孩,一种呢,是名震江湖的大英雄。听说,江湖上那些成名的大人物突然消失,却又没传来死讯的话,多半就是加入不老堂了。”
没人知道这位瘸腿老爷爷是什么时候住进村子里的。对于孩子们来说,自从有记忆起,这位瘸腿爷爷就住在这里,但是他们知道,瘸腿老爷爷以前是不生活在这里的。不然,他也不会知道那么多有趣有意思的故事。
“加入不老堂的好处很多吗?都已经名震江湖了,为什么还要加入不老堂,进去之后岂不是还要受人管束?”
问话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头发枯黄,面色暗沉,唯有一双大而亮的眼睛,能让人感觉这黄毛丫头有几分水灵。周围一圈小孩,属她长得最瘦,衣服上的补丁最多。然而却无人敢轻视她,因为在大大小小无数次打架中,孩子们都已经领教到了她的厉害之处。
“对于普通人来说嘛,加入不老堂是没有好处的,而且不老堂也不会收。不过对于那些成名的侠客来说,好处却是很多的。越是出名的侠客,加入不老堂的好处就越大,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瘸老头说到这里,向围着自己的小听众们卖了个关子。他身前摆着一整排瓦罐和窝窝头,那是孩子们怕他挨饿,自发给他带的食物和水。他的衣服已经很久没有换洗了,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断掉的小腿用木棍所代替。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挠自己的头上的虱子,同时用另外一只手抓起地上的窝窝头往自己的嘴里塞。蹲坐在四周围观的孩子们丝毫不嫌弃,已经见怪不怪。
“因为越是出名的侠客,在江湖上的仇家就越多啊。人年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所向披靡。无论是作恶,还是扬善,多的是杀人如屠狗。可是人一死,便是血海深仇。年轻的时候别人奈何不了你,等你老了,提不动刀了,就成了待宰的肥羊了,仇家们都会在这个时候纷纷找上门。而且,等你老了之后要杀你的可不止仇家,江湖上多的是要踩着你往上爬的年轻人。知道么?在江湖上最快的成名方式,就是杀了比自己更出名的人。所以,对于那些成名之人来说,加入不老堂的作用只有一个,并且是最重要的一个,那就是——护佑自己晚年安详。”
瘸老头说着,咕嘟咕嘟往自己胃里倒了一罐水。水一半进了他的肚子,一半淋在了自己的衣服上,本就狼狈不堪的形容更加狼狈。
他把瓦罐递给刚才问话的小女孩,“小辰姝今天带来的水好甜,是放了蜜吧?”
“只放了一点点。”辰姝接过瓦罐放在自己身前,“加入不老堂献出毕生绝技,就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在晚年的时候不变成肥羊么?”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这个不老堂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一方面,它吸纳江湖名侠们的毕生所学,借名家之手为自己的门派培养精英,成为一些人晚年的庇佑之所。另一方面,它也会参与一些江湖是非的调停,他们门派的标识是一簇君子兰,江湖人会用衣角的刺绣来分辨他们……”瘸老头说着,从自己的袖口里摸出来一条皱巴巴的手绢展开,那手绢绢面肮脏不堪,刺绣却崭新宛如刚刚绣成,“那个君子兰差不多就长这个样子……不过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十几年前,不老堂被灭门,如今在江湖上应该已经绝迹了。”
辰姝挠挠头,没想到这个门派会是这样的结局。之前瘸老头爷爷也讲过不少绝迹的门派,不是大鱼吃小鱼被吞掉的,就是仇家找上门来被灭门的。
可是,这个不老堂江湖上都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这又怎么能被灭门啊?而且,它能集百家所长,教出来的弟子也应该很厉害才对啊,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被攻破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追问,瘸老头不堪其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讲,因为再往下的内容似乎有点不适合小孩子听。
“这个嘛……它不是从外面让人攻破的,而是从内部瓦解的。你们知道吧,一个门派,再怎么开明平等,也是会有尊卑之分和门规的。概括来说……概括来说,就是掌门的夫人,抛夫弃子,引诱了自己丈夫的好兄弟,两个人暗结珠胎,然后把丈夫害死了……连带着门派,也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瘸老头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将这个故事避开不适合孩子听的地方,细细讲了一遍。三言两语能概括完的故事,被他讲得九曲回肠,惊心动魄。
所有孩子们都听得聚精会神,盯着瘸老头的嘴巴目不转睛。唯有辰姝低着头,泛黄的小手扣着瓦罐上的凹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不太喜欢听这种“奸夫□□”的故事,和她一起来的小伙伴红草也不太喜欢,不过红草为了合群,假装听得很认真,绣有红花的裙子拖在地上都没有伸手捡。
不知听了多久,树下的阴影大了一些,鸣蝉重新叫了起来。瘸腿老头终于将“奸夫□□”的故事讲完。
围观的孩子们回过神来,其中一个牧童模样的小孩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伸手一指红草,恍然大悟般含沙射影,“我们都有爹,只有她没有,她的爹也是教她的娘给害死了吧?”
另一个小孩同样把故事的情节安在了红草身上,“那她的弟弟也不是她爹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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