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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菱没有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停顿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先生,我的身体以后能养回来吗?”
纪先生点头:“还好虫蛊在你体内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取出以后受到的损伤也不会太严重。小心调养,与寿数无碍,只是少不得要吃上一些苦头。”
知道不用将命搭进去她就狠松了口气,阿菱认真地将他说的话记下来:“多谢您。”
纪先生摇头,仰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轻叹一声:“明天,我也能了了最后一桩心事。”
阿菱那日没去季宅,关于燕家的事她只隐约知道一点,这些天她跟谢恒殊之间又古古怪怪的,更没机会开口问他。
她默默想了一阵,还是为了“元气大损”四个字牵肠挂肚,想问又不知该问些什么,能说的纪先生都已经告诉她了。正两两无言的时候,燕盛牵着燕回走了出来,燕盛有些激动地对着纪先生喊了一句:“叔父!”
纪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有人这样喊他,以前他总是让兄妹二人喊他先生,叔父这个称呼沉甸甸的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见他半晌没说话,燕盛语气怯了怯:“先生。”
纪先生摇摇头,走到二人跟前蹲下来:“怎么出来了?”
那株花被烧毁,两人脸上的花纹已经淡了不少,燕盛性子谨慎,极少带妹妹出门。此时他却顾不上了,急着问:“先生,您什么时候带我跟阿回走。”
纪先生静静地看着他们:“我不能带你们走,你们以后要跟在郡王身边,听他的安排。”
燕盛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失望下来,纪先生心中叹息:“阿回还是不肯说话吗?”
燕盛摇摇头。
燕家家主死后,季长生就把这两个孩子丢去喂花,平日里不管不问,只堪堪保证两人不会因失血过度而亡。丧父之后生活突逢巨变,二叔父一下子从温和慈爱的长辈变成戴着人面的恶魔,燕回受到惊吓极深,一改从前活泼明朗的性子,渐渐闭口不言。
季长生只在乎他们能不能活下来,根本不会请大夫给燕回看病,燕回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除了燕盛以外,她似乎听不见任何人说的话。
纪先生想到曾经为他遮风避雨的长兄,又想到几乎毁了他们兄弟一生的燕家,不知该爱还是该恨,对着面前两个孩子,诸多爱恨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只余一句:“你们要好好活下去。”
阿菱没再多听,悄悄转身离去。
天气阴沉沉的,文家的下人来来往往,一见她便谦卑地往旁边一避。阿菱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漫无目的地走下回廊,迈过一道桥,墙边栽了几竿翠竹,翠竹中掩着一方小亭。
这地方看上去十分清幽,阿菱走进亭子,抱膝坐在漆红条凳上,脑袋歪靠着柱子,握着那支九连环发呆。
她有些害怕。
纪先生的话让她想象到了无数种后果,元气大损要好好调养,如果落下什么病根就是一辈子的事。“好好调养”四个字听起来轻飘飘的,实则有千钧重,哪怕是巨富之家想养活一个体弱的小姐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阿菱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银钱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可这都建立在她拥有健康的身体和还算清楚的脑子上,否则一个病殃殃的弱女子守着这么多的财富,犹如小儿抱金于闹市。
她难道能求谢恒殊庇佑她一辈子吗?更何况她早就打算好了,帮他缓解蛊毒的条件,是惩治杀害姑姑的真凶。
凶手十有八九是尚书府的人,而尚书府是谢恒殊的外家,她并不担心谢恒殊会不守信用,只是她如果拿当初的承诺逼着他惩治了自己的血亲,以谢恒殊的性格,一定会厌她至深,还谈什么庇佑。
总之是事事都不顺心。
一声雷鸣也不曾听见,亭外毫无预兆地下起雨来。雨势渐盛,听着雨水穿林打叶的声音,阿菱忽然觉得心里平静了一点。
雨这样大,没有人会往小亭子里来。阿菱歪着头看雨,半边胳膊被打湿了也不管,反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自在,她倚着圆柱就这样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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