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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这些人神情麻木,无神的眼直直看着她,嘴巴一闭一合,念道:“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三婶低头看了眼门槛上画着的符还算完好,松一口气。 怀柏凑过去,惊讶道:“这么多饿殍,这里是饿鬼道吧!” 趁着她们都看门外,佩玉抬起手,一缕红雾悄悄从她指尖溢出,如蛇一般悄悄潜入三婶的卧房。 卧房里亮着盏小灯,灯旁摊着卷画,画上少女明眸皓齿,笑语盈盈。 发出声音的是个很胖的女人,或许用肉山形容更为贴切。肉山耸动着,震得床板不断颤动。 “我饿啊、我饿啊……”肉山哭喊着。 佩玉发现床头玉枕里似乎藏着什么,驱动红雾上前,可刚至床前时,女人停下哭泣,张开嘴一吸,红雾脱离她的控制被吸入女人嘴内。 佩玉脸色沉下来。 她已对血雾失去感应。难道这女人可以融合血雾不成? 门外,饿殍般的村民还在直挺挺地站着。 “好饿啊、好饿啊……” “好香、好想吃、好想吃……” 怀柏掏出一把符咒,天女散花般丢过去。 符咒落在村民身上,什么都没发生。 怀柏奇道:“咦,怎么无用?”她笑了笑,“这些人连魂魄都不在,身子却行动如常,真是有趣。” 三婶把门关上。 “这些人还是活人。” 怀柏笑道:“魂魄都离体,怎么会是活人?” 三婶摇摇头,固执地说:“是活人。” 她看着怀柏,瘦得出奇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仙长,您是仙长吗?您能救救我们吗?” 怀柏摇头,“不能。”她看眼门,“那些人,没救了。” 三婶垮下脸。 明月照在院中,地上如覆积水,水光闪烁,萤火明灭。 怀柏站在庭中,遥望中宵圆月,掐指算了算,叹口气,“罢了,遇见是缘,我不愿惹上这桩祸事,却也于心不忍让尔等继续煎熬。到底发生什么,不妨仔细说给我听。” 佩玉默默看着她,心中想:“师尊真有神棍风范。” 三婶眼珠子转了下,忽而流下一行泪。 “先夫早亡,只留下一小妹。我好不容易把小妹拉扯大,她懂事,人又生得好,是村里出名的一枝花,说媒的人挤破了门槛,我满心以为终于能完成亡夫遗愿。可谁知道她突然被这儿的山大王看上。” “山大王?” 三婶指着竹山,“是山头上占山为王的一只妖精。他以前就逼着我们村供奉,后来看上我家小妹,更是要娶她做媳妇。人哪能跟妖精成亲?”三婶揩了把泪,又说:“他见我们不同意,强行霸占了小妹,还对整个村都下了咒,变成这副鬼样子。” 屋里的肉山就是那个小妹吗? 佩玉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妖怪看上小妹,还为她大费周折下这样恶毒的诅咒,怎会甘心让她变成这样子呢?由爱生恨吗? 不过若按画上来看,小妹曾经也确实是个美人。 怀柏点点头,“这妖怪真是有能耐,把好好一个村变成了饿鬼道,你小妹呢?或许我能救她。” 三婶咬唇,双手不停搓着,浑身颤抖。 怀柏颇为关切地问:“怎么?” 屋内又传来幽幽哭泣——“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怀柏本想进门查探,三婶却挡在门口,“小妹她,不便见客。” “可我是去救她。” 三婶神色黯然,“她以前那么好看,现在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一直害怕被人看见。” 怀柏十分通情达理,“行,那我不进去了。” 三婶紧紧盯着她,“只要您去杀掉那妖怪就好了。” “可我解不开这个咒啊。”怀柏无奈摊手。 三婶惨然一笑,“都已经这样了,解不解又有什么关系呢?您帮我们报仇就好了。” 怀柏又点头,“好好好,不过我要如何引那妖怪出来呢?” 三婶将目光移至佩玉身上,“那妖怪好色成性,最爱漂亮的小女孩,小仙长若独自走在山路上,它一定会出来。” …… 走出三婶家后,佩玉问:“师尊,您信她说的话吗?” 怀柏本来在低低哼歌,闻言笑着说:“不信。” “那我们还去捉妖?” 怀柏道:“捉。” “您要如何对付妖怪呢?” 怀柏停下脚步,捂脸笑起来。 “师尊?” 怀柏忍住笑,“崽崽,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性甚致灾,割以永治,割就完事了。”大妖(4) 竹林昏暗,竹声萧萧。 怀柏立在林中,人就如一竿萧疏翠竹,青衫翠羽,涤尽铅华,占人间第一流。 浅淡的月色照在她如画的眉目上,显得十分精致朦胧,风华出众。 佩玉望着她,怔了一瞬。 师尊不说话的时候,还是颇为仙风道骨,像个修道之人。 怀柏朝她勾起唇,眸子似盛满月光,“崽崽,你怕不怕呀?” 佩玉摇摇头。 怀柏又说:“崽崽,不要怕,我就跟在你身后,只是暂时隐去身形,你不要怕呀。” 佩玉暗想:这样直接说出来不怕那妖怪听见吗? 没走几步路,怀柏又说:“崽崽,怕的话就唱首歌壮壮胆子吧。你会唱什么歌呀?” “崽崽,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吓到不敢说话了吗?” “崽崽……” 佩玉心中暗暗叹口气。 “师尊,我不会怕的。” 她什么都不会怕了,无论妖魔鬼怪,还是诡谲命运……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从她被推下万魔窟的那刻起。 怀柏手中夹着一枚细长竹叶,只是笑道:“可是我怕你会怕呀。” 她说得拗口,佩玉却听明白了,人稍稍一愣,也就由她。 “崽崽,我给你吹首曲子,你就不怕啦。”怀柏将竹叶放在嘴边,吹起首十分欢快的小曲。 晚风徐来,竹叶沙沙,碎叶雨水簌簌落下,洒了她们一身。 佩玉缩缩脖子,往后看去。 霜干寒如玉,风枝响似琴,怀柏半身湿透,笑盈盈地吹着竹叶,行在竹林月光间。 潇湘一夜雨。 莹莹夜明深。 走了许久,那妖怪仍没冒出头来。 佩玉早料到这个结局。她身上杀气冲霄,常人难以感知,但妖怪却对此很敏感。 以她为饵,无异于将一头猛虎放在山林间,以期能引诱来瘦弱的绵羊——妖会来才怪。 怀柏却混不在意,笑眯眯奏完一曲,又意犹未尽地吹几下,似乎她来此不是为了捉妖,而是为了在竹林间吹树叶般。 她看上去闲适又散漫,又似乎是天崩不动色的从容。 佩玉看了眼地上脚印,心中了然。 她们看似摸不着头脑在山间乱窜,实则慢慢接近妖气最浓,即是妖穴之处。似乎是心有灵犀,或是都一眼看明白妖巢穴所在,她们连脚尖方向都惊人的一致。 她从很久之前,便想能有这么一天,能与师尊结伴同行。 但她们之间离得太远……师尊如天上无瑕月,而她却低贱如蝼蚁,只能仰头遥遥望着高天孤月,闭目感知月光的彻骨寒凉。 可望不可即,相见不相亲,纵如此,也心满意足。 山道湿滑,佩玉身子一晃,马上被人扶住。 怀柏揽住她的肩,关切地说:“小心。” 佩玉稳住身形,退出师尊怀抱,拱手行礼后,道:“多谢师尊相救。” 怀柏暗暗蹙起娥眉。这孩子似乎并不怎么亲近她,难道是人设的关系吗?可她也没把女二写成冰山性格呀。 她笔下的女二可是个小天使小太阳,会发光的那种。 难道这眼瞎的姑娘只对女主发光?怀柏想到这个可能性,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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