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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得“咚咚”的梨花鼓响,宫秉藩未见,倒有两个说书的父女来了。就在亭子旁边摆下书坛,敲起锣鼓,招徕观众。金逐流反正闲着没事,于是随众去听说书。
说书的是个十六八岁的姑娘,淡扫蛾眉,荆钦裙布,姿色清丽。看似柔弱,但眉宇之间,则隐隐蕴着一股英气,旁边给她弹弦子的是她的父亲,满脸疙瘩,纵然不能说是“丑八怪”,和女儿比起来却是大有天壤之别了。观众中有几个轻薄的少年笑道:“想不到乌鸦也能养出了凤凰。”
旁人只是注意这两父女的相貌美丑,金逐流心里可是暗暗吃了一惊:“这两父女一定是练过武功的,看来这汉子还是个内家高手哩!”
那几个轻薄少年的嘲谑,父女俩只当是听不见,那满面疙瘩的汉子调整了一下弦索,说道:“多谢列位看官捧场,我叫这丫头孝敬列位两段鼓书,唱得不好,请大家包涵。”那几个少年油嘴滑舌地说道:“美人儿唱的曲子,不用说,那一定是好的。”
那汉子也不动气,抱拳一揖说道:“若然列位看官认为还过得去,那就请大家随便赏赐赏赐。”当下,拿起三弦,铮铮琮琮的就弹了起来,小姑娘叮叮咚咚地敲响了梨花简,律吕调和,忽地揭鼓一声,歌喉逮发,唱的是“风尘三侠”中虬髯客与李靖红佛结识的一段故事。
这小女按拍轻歌,宛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声声宛转,字字清脆,抑扬顿挫,入耳动心,柔和低唱之时,当真便以“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滩”,急亢高歌之际,忽地又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场子里的人都听得呆了,连那几个油嘴滑舌的少年,也是大气儿都不敢透,生怕漏过了一个音符。
蓦地里“四弦一声如裂帛”,歌声戛然而止,余音绕梁,兀是不绝如缕。过了半晌,众人才轰然地叫起“好”来。金逐流心里想道:“人说济南的梨花大鼓乃是曲艺一绝,果然名不虚传。”
那汉子脱下帽子,正要讨赏,忽听得有人大叫道:“好,唱得真好!你不必在这里讨钱了,五文十文的没有什么意思,带了你的闺女,到我们府中,向公子爷讨赏吧。公子爷一欢喜,包你一生吃喝不尽。”
那汉子面色一变,说道:“我和你们的公子爷素不相识,不敢踵府领赏。”那教头哈哈笑道:“你们去了,不就认识了。嘿,嘿,你不认识我们的公子爷,我们的公子爷可早就认识你的闺女了!”
金逐流一看,只见说话的这人是一个面肉横生,好像教头模祥的汉子,后面还跟着七八条大汉。金逐流心里想道:“想必是哪一个恶霸的家奴,我且别忙打发他们,先看看这两父女的手段。”
这一伙人一来,满场观众登时跑了个十之八九,只剩下那几个油头滑面的少年,远远的驻足而观,指手划脚的好像在看把戏。有一两个还帮腔道:“嘿,嘿,张家的公子爷看上了你的闺女,你可是天大的造化到啦!”
金逐流知道无须自己出手,但气这群恶奴不过,有意和他们开开玩笑,随手摸了一锭金子抛去,那汉子把皮帽一兜,接了过来,心里好生诧异,但很快神色自如的淡淡地说了声“多谢。”好像并不把他这锭金子放在眼内。
这汉子不动声色,那个教头则已是勃然变色,大怒喝道:“好小子,你要和我家的公子爷比拼有钱怎么着?”
金逐流笑道:“不敢,我只是个穷小子,岂敢狗眼看人低呢!”这教头刚才曾用过轻蔑的口吻,说是听说书的看客,出手最多不过五文十文铜钱,如今金逐流就用双关的说话答复他,大大的讽刺了他一下。
这教头大怒,就要向金逐流扑来。金逐流摇摇手道:“哎呀!我可是不会打架的。”
那说书的少女一忽地拦在他们两人中间,说道:“我跟你回去拜见你的公子爷就是,你可不能迁怒旁人呀!”
这教头急着要把这少女带回去,当下瞪了金逐流一眼,说道:“好,有这位姑娘说情,便宜了你这小子,走吧!”伸手拉那少女。
那少女道:“拖拖拉拉,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去!”她手上的那柄鼓锤还未放下,鼓锤轻轻一敲,教头的一条右臂登时麻木。这教头大吃一惊,始知这少女身怀绝技,当下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他的右臂麻木,左臂就抓过来,使的是“鹰爪功”,而且加上了一记扫堂腿。
少女眉头一皱,说道:“我最恨狗杖人势的奴才,你既然定要逞凶,不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你也不知我的本领。去吧!”话犹未了,这教头的一抓一踢,全部落空。陡然间只觉脖子疼痛,那少女已是抓着了他颈后的一团肥肉,把他如同捉小鸡似的提了起来,一个旋风急舞,摔了出去。此时,她才刚好说出“去吧”二字。
只听得卜通、卜通的一连串好似木头倒地的声音,她摔出去只是那个教头,倒在地上却有五六个之多。原来少女是把这个教头向着那几个看热闹无赖少年掷去的,这一下,他们可就惨了,全都变作了滚地葫芦。金逐流乐得拍掌哈哈大笑。
那几个无赖少年本来是站得远远的看热闹,距离少说也在十丈开外。这少女把一个百多斤重的汉子提了起来,摔到十丈开外。而且还把那几个人尽皆打倒,这一手功夫露了出来,登时把那群恶奴吓得魂飞魄散,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发一声喊,忙不迭地奔逃,转眼间跑得干干净净。
金逐流虽不怎样惊异,但也觉得这少女的武功有点出乎他的意外。心里想道:“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外家功夫练到这个地步,也是很难得了。”
这少女道:“爹,咱们不能随便要人家的金子。”拿了那锭金子,正要还给金逐流。那汉子已在神色张皇地说道:“凤丫头,你闯了大祸了,快走,快走!”
这少女扁了扁嘴,一副轻蔑的神气说道:“大不了不过得罪一个土豪恶霸,怕他什么?”那汉子道:“唉,你这野丫头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些人是不能招惹的,他们的好手还未来呢。你把金子还给这位相公,自们快走。再迟些就来不及。”
这少女听她父亲说得如此紧张,心里想道:“爹爹走南闯北,不知会过多少好汉,从未见他似今日这般害怕的。莫非那个土霸当真有点门道:“心里有点惊疑,当下把那锭金子抛给金逐流,便自走了。
那汉子回头说道:“多谢相公厚赐,愚父女心领了,请相公也快走吧,免得受了牵累。”他口里说话,脚步不停,好似生怕走迟片刻,就有大祸临头,因此也就顾不得礼貌了。
金逐流也是颇感诧异,心里想道:“这小姑娘都有如此本事,她的父亲可想而知。为何这样害怕?刚才那个教头,不堪小姑娘之一击,金逐流对这班豪奴当然是更加轻视。以为那个什么“公子爷”纵然家里还养有教头,想来也不会比这个教头高明多少。因为照常理而论,如果相差太远,这个教头还怎能在他的家中混得下去?
心念未已,只见三骑快马奔来,说书的这对父女刚好跑到湖边,湖上的船家见了那三个一人来到,慌忙把船撑开,不敢做这对父女的生意。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三个人跳下马来,就在湖边将父女俩截住。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如敷粉,颜若涂脂,手袖摇着一把白纸折扇,倒有几分风流俊俏的样子。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身材魁梧,满头秃得油光晶亮,“哼”了一声,说道:“哦,原来是何老大,”矮的那个双眸炯炯,两边太阳穴坟起,腰里插着一对判官笔,一看就知是个内家高手。他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对方两父女。
金逐流心里想道:“这个油头粉面的少年想必就是那个‘公子爷’了。他这两个保缥看来功力不弱,不知比那教头高明多少?”金逐流此时方知自己料敌过轻,但也还不是怎样放在心上,于是就装作看热闹的样子,慢慢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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