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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小宝说：&ldo;我想当歌唱家。&rdo;

魏之远朴实无华地说：&ldo;挣钱，养我哥。&rdo;

小宝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ldo;我当了歌唱家要挣大钱，养我哥。&rdo;

三胖就像个猥琐的儿童诱拐犯……不，就像个伟大的教育家那样，谆谆善诱地对魏之远说：&ldo;你看，小宝这个理想比较有目标，那小远你呢，你要养你哥，你该怎么挣钱呢？&rdo;

魏之远眼皮也不抬地说：&ldo;我可以看场子，卖碟，办证，拔份儿……&rdo;

三胖顿时痛心疾首，转过头来对魏谦说：&ldo;谦儿啊，我看你这孩子没救了。&rdo;

魏谦看向一本正经的魏之远，目光落在了他鼓起来的腮帮子上，忽然挺想笑的，于是他就笑了，顺便言简意赅地给三胖指了一条明路：&ldo;滚！&rdo;

他一笑，魏之远就觉得自己这一天晚上撒泼打滚也值了，于是不再吭声，省下力气来，凶狠地低头扒饭。

魏之远吃饭的模样非常凶残，好像要把每一颗饭粒都变成他的骨头和肉。

其实魏谦也有理想，他原来的理想，是要当一个科学家，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转，记录各种数据，写写论文，打打材料，研究点什么，每天吃饭也研究，睡觉也研究，除了研究的东西，什么也不往心里去，衣食不愁。

当然，魏谦心里明白，眼下这理想已经变成了幻想，于是也就没和别人提过，假装他一出生就是根社会上的老油条，从来没傻逼过。

三胖做了饭，吃完饭还要负责刷碗，他一边洗一边发牢骚：&ldo;唉，你三哥是上辈子欠了你的钱啊，这辈子给你当童养媳……&rdo;

这话正好被经过的魏之远听见，魏之远二话不说地撸袖子：&ldo;三哥，我洗。&rdo;

三胖哭笑不得地挥挥手：&ldo;还有抢着当童养媳的，你还是快跟小宝看动画片去吧。&rdo;

魏之远抬头请示魏谦，魏谦对他以一厘米的上下浮动点了个头：&ldo;去吧，别在这绊脚。&rdo;

打发走了孩子，三胖才开口对靠在厨房门框上的魏谦说：&ldo;你那胳膊疼不疼了？&rdo;

魏谦点了根烟：&ldo;还行，有点。&rdo;

三胖没跟他贫嘴，沉默了片刻，三胖难得正经地问他：&ldo;你想怎么着？一直这样下去？&rdo;

魏谦早看出他是有话憋着，没吭声，等着他说。

三胖比他和麻子都大一些，已经快二十岁了，想得也比他的两个小兄弟多一些：&ldo;我这么说你别不爱听，乐哥‐‐乐晓东那人，不是什么善茬，你跟着他混，能有什么好下场？哪怕你去工地板砖，卖得是力气，乐晓东给的那两块钱，是要让你卖命。&rdo;

好一会，魏谦才反问：&ldo;我能干什么去？&rdo;

&ldo;干什么不能吃饭？&rdo;

魏谦靠在门框上，茫然地想了片刻，低头看看自己被包得粽子一样的手，感受着里面透出来的丝丝的钻心的疼，低声说：&ldo;我什么也不会。&rdo;

&ldo;你打工也好，做小买卖也好，&rdo;三胖顿了一下，说，&ldo;大不了你跟着三哥，咱俩开车拉熟食去，不也算个营生吗？&rdo;

魏谦轻轻地笑了一下，没吭声。

&ldo;只要你点头，回去我就跟我爸说……&rdo;三胖说到这，突然若有所感地回了下头，他发现魏谦已经不在那了，就这样非暴力不合作地走人不听了。

三胖住了嘴，愤愤地甩了一把手上的水，怒气冲冲地说：&ldo;孙子，早晚有你后悔那天！&rdo;

三胖跟他是打小的交情，总不会害他，魏谦心里知道，他说得话都有道理。

他在娱乐城一年多，已经渐渐放下了对乐哥的盲目崇拜，他干的是什么营生，魏谦也多少知道一点。

魏谦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别人再苦再难，都能走一条正路，只有他自己这么孬种呢？

是他愿意当一个流氓吗？

他虽然混，却也知道好歹，他在学校当了那么多年的好学生，可不是为了辍学当流氓的。

是为了钱吗？

是，魏谦承认，乐哥给他的钱多，可三胖说得对，他卖的是命，钱再多一倍也划不来。

那是怕吃苦吗？

大概也不是，是板砖手上磨出的大泡和晒爆的皮疼，还是被人一棒子活生生地砸断胳膊疼，这不好比。

那是为了什么呢？

魏谦无数次地这样问自己，后来他发现，大概还是他那一点要了命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从生在这个世界上、第一声啼哭开始，就注定了低人一等，所以当他稍微长大了一点，稍微有了一点选择的余地时，他就死也不愿意再低下头‐‐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凶狠地、让所有人都畏惧憎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