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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教章》的判教之说,我终觉不妥,思来想去,还是应该重新判释,以纠师父之过。”
他拼命反驳的道理,恰恰是国师诸论的重中之重。
释门至中土七百年,已受儒风熏染,尊师重道是无可争议的轨物范事。他如此行无所忌,总叫人忧虑重重,国师百年之后,他何以自处。
日光将近,暮色西沉。
我和阿暖乘车一路赶回南城门,下车后却找不到安宅牵马的仆从。
“奇怪,前两次都是等在这里,怎么现在连人带马都不见了。”阿暖在旁心急如焚。
持明寺人已少了大半,车夫离开后,就只有我和阿暖等在此处。
已近各坊落锁的时辰,焦急万分之际,冰凉的触感突如其来,后颈裸露的肌肤似被抵着匕首。
“两个娘子要是敢发出一点声响,我保证你们活不过半刻。”
魏王府
逼仄的房里极为阴冷,我缩成一团,指望着夜色弥漫之际,捱过这刺骨冷风。
和阿暖被塞进马车,五花大绑之后一路疾驰,跟着几个持刀的仆从进了一座宅院的偏门。
闳敞轩昂,富丽堂皇。这样的府邸,除了太平公主,非亲王不能有。
武承嗣,武三思,无非是这两人。
武三思不蠢,知道婉儿和他是逢场作戏,而文慧对探听陛下言行深恶痛绝。若是他们在陛下身边始终找不到亲信,恐怕会打我的主意。
只是我出宫的事,知者甚少,也不晓得他们如何知道,如何找到我,又如何跟着我到城外的。
武承嗣和武三思既然花了心思把我绑来,就不会轻易杀我,安平简发觉我彻夜未归,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寻我。
自己的身家性命,我倒是不用担心,可是阿暖……
我们被分别扔进两间屋子,我对她的处境一无所知。她对武承嗣毫无价值,性命攸关,竟也只能靠自己随机应变。
我真的不愿身边人再受什么磨难了。
洛阳今年的冬季多了几分湿气,没有煨炉在旁烤着,度日如年。
想来也觉好笑,自己从未吃过缺衣少食的苦,今夜过了几个时辰寻常百姓家的生活,已经万般不适。那些掖庭娘子,又是如何扛过一年又一年没有炉炭的冷冬呢?
想起她们,想起自己不告而别,掖庭里不会再有佛法之音,不会再有希望之光,心中只有无边的愧疚。
黑暗之中,早已对时间没有了感知,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长寿二年的春节。
也是这样的寒寒冬日,也是这样被关在空无一人的屋舍,也是这样恐惧于亲友的性命。
也许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许是三个,终于有人进来将我带走。
跟着仆从,一路穿过气势恢宏的王府,走了足有一刻,才踏进有着些许光亮的屋室。
床榻之畔,武承嗣身单力薄,满面散不尽的轻蔑和嘲讽。
仆从转身带上了门,吱呀一声,所有的喧闹和柔光被锁于屋外。
“若不是沈奉御在那个乐工的宅子里看到你,我还真不知道,你能活到现在。”
原来是给平简疗伤的沈奉御。
我只想着,我在安宅无需瞒着陛下,便没有刻意藏身,却没料到他们二人竟有私交。
我轻哼一声,只微微欠身,算是行了个礼,“魏王如此兴师动众,恐怕不是单单要查证我是生是死吧?”
他的面容突然狰狞,脚步跛着急急上前,伸手抓着我的下颔,语气狠戾地问道:“你活着,那宜孙呢?她在哪儿?”
我没料到,武承嗣开门见山,问的竟是她的下落。
宜孙……陛下是始作俑者不假,可她身为棋子,也是为虎傅翼。她虽可怜,我却实在生不起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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