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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海角觅知音
晚上十点,江风夷从河边回家。
进入楼房前,她和往常一样先朝上看一眼。二楼和三楼的楼道声控灯亮着,四楼以上都是黑的——有人刚经过了三楼。她停下等待。四楼一直没如约亮灯,三楼那两户也都是黑的。慢慢地,楼道灯和她的闲适心情一起全部熄灭。
江风夷被一种危险的直觉击中,那人也许就在她家里。
入住之前,江风夷就在论坛上读过了这间房子的“灵异”传闻。她笃信这要么是以讹传讹,要么是真有人在捣鬼,至于真相,传故事的人不探究,置身故事的人不在乎。
如果今天她抓住那个人,或许就能改写星光小区301房的故事。
她把钥匙卡在拳头中,尖头那一节露出指缝,蹑手蹑脚上楼,站在门外的黑暗里等待。里面一片寂静。
她又等了几分钟,再开门、开灯。
客厅的大灯扑闪几下,彻底熄灭了,室内一片漆黑。
她打开手电照进去,发现饭桌上多了对手的信物:一只湿漉漉胖乎乎的死仓鼠,淹死的。
江风夷哑然失笑。
如果换作她恐吓别人,至少弄一条死蛇,一颗斩下来的马头,几斤血淋淋的牛心……怎么都不会是一只宠物市场买的仓鼠,而且连下手砸死的勇气都没有。
她拧开锁舌防止门被关上,敞着门走进去找人。
没一会儿,楼道传来脚步声,二楼的灯又亮了,她抓起西瓜刀一路追下去,迎面遇到一高一矮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小学生被她吓了一跳,哭喊着转身去抱他爸爸。
昏暗的路灯下,江风夷看清父子两,他们汗涔涔的,背上还背着羽毛球拍。
那男人也看清了江风夷手里明晃晃的西瓜刀,大骂起来:“神经病啊?大晚上出来吓人!”
她知道是自己不对,默默转身上楼。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还是要上班。
新客户叫小陶,是一个被截肢的女孩,17岁,棕发挑染了闷青色,头顶新长出一的大截黑像一种另类的秃。听说脾气不好,此前换了好几个护工。
小陶让江风夷想起姐姐,她也喜欢染发,纹身,印象中的模样永远停留在十六七岁——当然,也和姐姐一样显得很嫌弃她。小陶从来不和江风夷平等沟通,只有单向的要求和命令。
她的主治医生姓李,因为被护士称作“主任”,江风夷估摸他的年龄得有四十岁,但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脸庞白净,举止风雅。每次他来病房,小陶就像冬天晒到了太阳,神情都变得明朗许多。
病床雪白,小陶和她凋零的头发一起窝在床上玩手机。李医生一进门,她立刻把头发全拨到身后,放下手机认真听他说话。
李医生离开前,江风夷问他:“李主任,你认识江望第吗?”
他摇头。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又问:“那你是哪个学校上的大学?”
他莞尔,狭长的眼睛望着她:“怎么,觉得我不专业?”
她笑了:“不是,随口一问。”
他说:“我03年从槐北医科大毕业,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笑着摇头。
李主任离开后不久,小陶骂了一句“神经病”,江风夷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假装没听懂,起身把轮椅展开:“谨遵医嘱,出去晒晒太阳吧。”
小陶不作声。
江风夷叉开腿半蹲下去,扎个稳当的马步,把小陶横抱起来放在轮椅上。缺少两条腿的小陶轻得像一片羽毛,重重落在江风夷的心上。
室外阳光普照,康复科大楼前的小广场上只有几个病人在散步。不论江风夷说什么,小陶都闭着眼装哑巴。她目光向下瞥,看到小陶的头顶被阳光晒着,裸露出许多皮肤。江风夷故意刺激她:“你脱发了。”
小陶第一次搭腔:“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
而这语气简直是江望第的复刻版。江风夷不禁勾起嘴角:“我姐小时候和你一样,喜欢折腾自己的头发。”
“一样……”小陶冷笑,“她也截肢了吗?后来的人生完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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