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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阴沉的天,北方的风好冷,她身上的衬衫还有淡淡的檀木味道,很安神。
沈清徽握着她的掌心,到底是心疼,却也不得不放手。
医院门口还没多少人,只有一个早餐摊子,热气腾腾,却显得寂寥,江鹊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沈清徽就依靠在车边,目光看向她。
隔着一点的距离,道路两旁的树叶哗啦啦响。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的,从来都没什么架子,浅色的衬衫衣摆被风吹起来。
心底泛起浪潮,翻涌起的都是他存在过的痕迹。
他总是将她揽到怀里,为她一次次擦去眼泪。
天空的眼睛里有了悲伤,风送来几朵云,遮住月亮的影子,在心里落下一场雨,打湿了破碎的酸涩。
早上的医院空荡荡,充斥着沉默的消毒水味道。
icu在五楼,外面是走廊。
江鹊上去后,就看到走廊上站着几个人,她没有立刻走过去。
大概是因为走廊上太静谧了,什么谈话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那边站着的人,有两个陌生的男人,眉眼里看着有点熟悉,但是都五六十岁了,个子很高。
村长站在中间。
再右边,是陈盼和江振达。
陈菁没来。
陈盼先启口,“既然医院也说了,妈年龄大,保守治疗也就是在icu里躺着打针,能不能好,这也不好说,都八十了,在村里也算高寿。”
村长在旁边站着,没说话,其实想调节,但这样尴尬的情景,怎么说都不对。
“主要是在这打针也没什么意义,医生也说了,位置不好,手术肯定不能做,”江振达也先开了口,“保守治疗也行,这个钱怎么说?”
两个舅舅沉默不语。
村长其实听出了陈盼的意思,可他夹在中间也不好说,“在icu里多遭罪……”
许家两人使了个眼色,去一边低声说了点什么。
最后其中一个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卡。
“卡里有三万块,带老人回去该好吃好喝就好吃好喝吧,你们要是想让老人在医院,我们也就出这三万块了,”许朗说,“确实对我们有养育之恩,但也别忘了,是她把我们兄弟俩卖到了城里,我们兄弟俩这几十年,她也从没问过我们过得好不好,我爸说,五百块钱,就把我们卖了。”
全程没叫一句“妈”,许朗说这话的时候,近六十的男人声音微抖。
陈盼收了卡,是不满:三万,听说一个在国-企做科长,一个做生意,才给三万?
陈盼对这两个杳无音讯的哥哥相当不痛快。
“许朗,许明,做人不能这样忘本。”村长终于看不下去,“你就知道二奶奶收了五百块钱,你可知道,那五百块钱是给你们兄弟俩交的学费!”
那个年代,五百块钱,够一家人吃上年了。
许朗和许明八岁跟着秦佩之,从城市到小小的陈家峪,起初也是不满,尤其是母亲改嫁给一个穷苦的男人,兄弟俩很不满,但陈知慕对他们很好,供着他们到了大学。
那年许朗和许明刚收到录取通知书,陈知慕自己做饭,摆了三天流水席。
但这个务农的家庭,连学费都交不起。
秦佩之曾经跟跟陈知慕商量着,到城里去卖|血,被当时的村长知道了,村长不许,让村里的人凑,一家三块一家五块,凑了全村,才凑出来三百块钱,远不够学费。
这是村里这么多年唯一的大学生。
秦佩之是打算偷偷到城里卖|血的。
但是就在前一夜,村里开进来一辆小汽车。
下来的人,是秦佩之的前夫,那个当官的城里男人。
他叫上秦佩之和陈知慕,去村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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