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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对于这个字背后蕴含的意思,你自然是清楚的。
由命运随机铸就的血缘纽带而形成的小群体形式,社会意义上是推进时代进步的最小齿轮单位,情感意义上是一个人扎根成长的泥壤。
每个人,理应都是拥有家的。
而当大家一个个阐述自己新年绝对出不来,而分别身陷拜年、旅游、祭祀的忙碌漩涡中时,你傻乎乎地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家入硝子险些没忍住揉你的脸蛋。
他们不是漫画里单薄纸片的人物。
他们是拥有家庭、拥有父母、拥有自己人生的、真实存在于你眼前的人。
每一点性格都有过去岁月的根据,每一个判断都有背后家庭的教诲与雕琢。
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真实。
大概是你长久的沉默让三人组们察觉到异样,你迟钝地喝了口红豆汤,恰到好处的绵密口感一瞬间也割开食道,让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家,没有过去的记忆,甚至对自己的存在也不清楚。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是小说中的身穿后失去记忆,还是在本体入学的刹那魂穿进这具躯壳。
若是前者,那为什么睁开眼就是入学高专的自我介绍,为什么你的身份资料毫无问题。
若是后者,那所谓『本体』是否存在亲人?又为何从来没有联系过你,按理说整个学期也不会一通电话也没有。
稳定动摇的心神,你佯装自然地开口:“我当然也是要回家的嘛。”
也许是因为眼前的三人都提了嘴家里的情况,你也下意识想说些自己故乡的故事。
你的家不在这里。
它在世界的彼端,时光的夹缝,此时正被神明冻结时光等待你梦醒之后的回归。
“我妈妈,很喜欢种花。”
有些东西,只要你努力回忆,使劲全力去拧海绵里的水,也能得到一些或真或假的朦胧记忆。
“明明很不擅长这方面,却在某一天突然买回了种子和泥土,还拼装出一个栅栏状的木花盆,摆在客厅和书房外露的阳台上。”
夏天到的时候,藤蔓会缠绕早就扎好的网,从尼龙网格的间隙一圈又一圈向上生长,抵达遮蔽雨水的雨棚,再延长垂下,开出嫩黄的花。
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并没有一副传统意义上美丽的面孔,她会在工作结束后穿着工作服赤脚踩上你的床铺,大开窗户拨开纱窗,再用脸盆接了些水浇灌于你房间窗台的那个木栅栏花盆。
你房间的窗台,开满了被母亲称作『太阳花』的浅紫花朵,每一朵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晨曦开放,日落闭合。
只在白天盛开的花,密密麻麻簇拥着、绽放着,被母亲每天定时浇灌的花朵。
“她说——”
“想让我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花。”
真实还是虚假。
你没有过去的记忆,却还记得窗台上茁壮生长的太阳花,记得那天母亲兴致勃勃告诉你她种的花开了,你被拽着拖进房间打开窗户,只得到一阳台紧密闭合的花骨朵时那讶异落寞的神色。
『哦哦,我去查了,这是太阳花啦!晚上是不开的!』
『……太阳花不是向日葵吗?!』
你过去习惯不关窗户入睡。
自然睡醒时懵懂睁眼,光顺着浮涌海涛般的窗帘波动,遮光效果并不好的布料看起来像是深海中发光摊开的软体水母。
是故土,是过去。
是你昔日,每天都会看见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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