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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刀人四散,执剑者逡巡一圈,跃入重叠灰墙,隐去踪影。
宋迢迢凝望女子清瘦的腰身,以及她腰间的长剑,若有所思。
她回眸,入目是大宛马旁神色焦灼的少年。
二人曾见过。
萧传愣在原地,俊脸羞红,呢喃道:“仙、仙子。”
正统二年,于宋迢迢来说是相当的流年不利。
她前后经历了逃亡的山雨、密友的背叛、被诬告入狱,更甚者,还有命悬一线地追杀。
她迫切希望厄运可以止步于此,可惜命运并不垂怜她。
五月廿二,平常的一天,艳阳高照,她照例外出查账,适逢柳郎的讣闻传遍扬州城,她不清楚他为何逝世,以防万一,她带上了众多护卫。
殊不知,柳郎这看似无关痛痒的死讯,将在她的人生中掀起一道骇浪。
柳郎被那道劈风斩浪的剑气波及,脉络淤塞,加之骤闻付霜儿惨死,他心脉濒临碎裂,很快死在一个春夜。
那个春夜没有雨,月光流淌在零落的垂丝海棠间,他临窗痴望,一边吞咽不断外溢的血,一边同心腹道:“我毕生积蓄,赠你三分,剩下的、留给我姨娘傍身……你、你速去燕京城,替我送封信,务必送到新晋的宛嫔手中……”
“她是、何家的嫡女…母族倾颓,她定、定要纠出罪魁祸首……宋家、就是最好的箭靶。”
心腹含泪领命。
他总算安心,用染血的手抚摸眉眼,拥抱胸前的海棠,极尽温柔的弯唇:“霜娘说,我的眼睛生的好……”一双含情目,缠绵清亮,水中映月般。
清泪划过双颊血渍,他絮絮低语:“霜娘、我的霜娘,比海棠花还美,就是……命太苦。”
记不清何年,雪似绵絮纷纷落,他随兄长去棠湖观雪,被贯来爱戏耍他的嫡兄困在湖心亭,寒冬难捱,他冻得几要晕厥过去,只得拢着单薄的披风度夜。
夜半,罩面的披风被一只柔软的素手掀开,少女的指尖暖意绵绵,恰立在他身前,为他挡住外来的风雪。
她垂眸望他,笑得像姝丽的海棠花:“小郎君,湖上风饕雪虐,可不值得你竞夜观赏。我带你归家罢。”
我带你归家罢。
“好。”他阖目无憾,殒命在十九岁的暮春。
为看似虎口脱险的宋家,送去致命一击。
宋迢迢从账房脱身,坐在前堂的厢房歇息,欲唤碧沼替她揉捏酸胀的眉心。
适时,门扉被轰然推开,她抬眸,看见杜菱歌泪眼婆娑闯进来,心头重重一沉。
本应在庐州的阿姊,怎会突兀现身。
况且,阿姊几乎从不落泪。
她克制着自己紊乱的心绪,听见杜菱歌哀声道:“月娘,新获宠的宛嫔发难,长兄、还有大舅,都被下诏狱了……”
扬州城郊临水处,有一别苑,层台累榭,错落有致,为吴王的暂居地
。
苑中菡萏争芳,足有十顷之阔,恰值花秾,萧传泛舟到藕花深处作画。
他画得入神,未曾注意到一叶小舟翩然靠近,曳舟的书童阿桐摇铃,唤他:“大王,大王,有客来寻。”
萧传面色平淡:“本王有要事,且让他等着罢。”
“可是。”阿桐有些难为情的挠腮,细若蚊蚋道:“郎君每每见了这位娘子,都要唤人家‘仙子’。”
话音将落,阿桐便见自家大王急吼吼行舟,朝河岸奔袭。
萧传疾步去内苑换了身簇新的衣裳,净面,熏香,一气呵成。
去花厅的路上,他又是急切,又是忐忑,直逼得耳尖泛红。
入厅前,他深吸数口气,方能保持矜贵的气度,不疾不徐在宋迢迢对案落座。
他深刻反省了此前的多次窘态,为让心仪的小娘子改观,立誓要展露出最得体的一面,笑问:“娘子远道而来,想必疲累,且喝口茶?”
宋迢迢勉强一笑,应道:“有劳大王。”
萧传发觉她心神不宁,立时惴惴不安起来,紧张道:“娘子是不爱喝擂茶吗?此处还有宝珠、毛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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