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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桃花（第1页）

金老夫人纵横江湖几十载，当然是人精里的人精。南宫灵当众讲了这么一番话，她便也知道，这小姑娘已经猜到她的心思，故才准备了厚礼前来参加寿宴。人家打的就是当众拒绝的主意。意识到这一点，金老夫人不由得十分遗憾。她是真的很欣赏南宫灵的行事风格，该顾及的礼数会顾，但在大事上，又极有主意。在她看来，任慈的这个漂亮义女，实在很有她年少时的风范。常说隔代亲，人上了年纪，本就更容易怜惜年纪小的孩子，金老夫人也不例外。她有三十九个孙儿l孙女，再加二十八个外孙外孙女。所有这些孩子里，最得她宠爱的，就是最小的那个，名叫灵芝的孙女。万福万寿园里的大部分人都以为，她偏疼金灵芝，是因为金灵芝年纪最小。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真正令她对这个小孙女另眼相待的，还是其性格。自记事起，金灵芝便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张扬肆意。金老夫人上了年纪，比起一味讨好自己的晚辈们，反倒更喜欢金灵芝这种，风风火火，万事只随高兴来的孩子。但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这小孙女未免莽撞太过。就好比此刻，看着只比金灵芝大上三岁，行事却更张弛有度的南宫灵，她便会忍不住想，倘若灵芝过几年也能这般，那该多好。这么想着，她又起了另外的心思。于是侧首跟边上伺候的侍从吩咐了句什么。南宫灵见她不再盯着自己瞧，正想是不是可以退出去了，就听她笑眯眯地，又转回来开了口。她顺着方才的话题，跟南宫灵聊起了任慈。先是简单的问候，问候完，又顺势称赞起任慈来。任慈宠女儿l，他这女儿l显然也很敬重他。那对着女儿l夸爹，总是错不了的。果然，听到金老夫人开始称赞自己的义父，南宫灵的态度也热络了不少。她确实很爱听旁人夸她义父。侠肝义胆，英雄无双，再怎么夸也不为过。这一老一少一句接着一句，倒是让花厅内的其余人摸不太着头脑。大家都忍不住想：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这般夸赞任慈，是打算和丐帮结盟吗？其实金老夫人哪想了那么多，她只是想多留南宫灵一会儿l，以便自己的小孙女赶来后，能介绍她俩认识。大约一刻钟后，得了祖母暗中传话催促的金灵芝，总算匆匆跑进花厅。她比南宫灵个头矮一些，穿了身火红的衣衫，衣摆处缀了许多珍珠宝石，跑进来时，浑身叮当作响，不用开口，那富贵逼人的做派，已然显现。南宫灵因她发出的声响朝她看过去时，她也毫不客气地，打量了一下祖母暗中叮嘱，要她好好招待的丐帮大小姐。然后她就发现，对方比传言中还要漂亮不少。皓齿丹唇，秋水灵眸，再兼一张桃李面。真是比她在金陵城见过的所有少女都更好看。金灵芝不由睁大了眼。南宫灵见这姑娘愣愣地瞧着自己，心下疑惑，不过她有听到对方是喊着祖母跑进来的，自然也知道，这必定是金老夫人的孙女，于是主动朝其笑了笑。金灵芝本来就为她美貌所慑，再看到她冲自己笑，眼睛就瞪得更大了。“你真好看。”金灵芝一张口，就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南宫灵：“……？”她更困惑了，但边上的洪七接了话。洪七很是得意：“那是，我师妹就是最好看的。”南宫灵：“……”她倒不至于因为师兄的话不好意思，但总感觉再在这站下去，就有点喧宾夺主了。好在这时金老夫人也发了话，简单跟他们俩介绍了一下金灵芝，就命金灵芝带他们去逛一逛万福万寿园。金灵芝高高兴兴地应了，应完就说要带南宫灵去看花。万福万寿园最多的便是花。元月里有腊梅，二月里是杏花，如今入了樱笋时，园中的桃花便开了个彻底。南宫灵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之前几回，都是匆匆离去，确实也没好好欣赏过，这座据说是整个江南最大的园子。她和洪七一起，被金灵芝带着，一路穿过不知多少回廊，最终来到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桃林前。妍粉的花朵层层叠叠，有如霞云。便是向来不懂风雅的洪七，也被这美景惊了又惊。但他不太会说话，惊到最后，只吐出一句“好多桃树”来。南宫灵真怕他下一句就是想尝尝这些桃树结的果是什么味道，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好在出门在外的师兄，比在济南总坛里还要听话一些，被她这么一拉，也就闭嘴了。甚至怕她不放心，还偷偷朝她做了个封住自己嘴巴的动作。南宫灵被他逗笑，顿时也很愿意体谅一下吃货的心情，便悄悄同他讲，反正这趟都在江南待这么久了，等金老夫人寿宴结束，他们可以去明州走一圈。

“我听张先生说了，明州的水蜜桃香甜如蜜，你肯定喜欢。”洪七当然乐意之至：“太好了！”他高兴之下，声音便大了些。以至于走在前面的金灵芝立刻顿住脚步，回头朝他们看来。但与此同时，南宫灵还发现，在金灵芝回头的那一刻，前方的重重花影里，似乎也有一个人，朝他们看了过来。那人大概是在树上坐着，原本好好的掩在这一片嫣粉鲜绿中，但一偏头，衣衫带动花枝，便露出了影影绰绰的半截身躯。南宫灵不由得问金灵芝：“此处还有其他客人吗？”金灵芝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啊，此处都接近祖母的居所了，怎会让其他客人靠近？”万福万寿园可以在元月里打开大门，欢迎金陵百姓入园赏梅，是因为梅树都在靠近外头的地方，可这里不一样。因金老夫人最爱桃花，这园内的桃花，便都栽在了她居所附近。而她老人家的居所，位于整座园子的最深处。寻常客人哪敢接近？南宫灵心想那不是客人的话，就是金家的人了，于是指了指那棵树，又问金灵芝：“不知树上那位是？”树上？谁会在树上？金灵芝扭头一瞧，却是什么都没瞧见。南宫灵眼看着那道清瘦的身躯从树上掠走，偏头和洪七交换了一个眼神。洪七果然也看见了，正惊讶呢。“好快的身法。”他说。这下金灵芝紧张起来：“谁？不会是进贼了吧？”可哪个贼能到这里来？南宫灵仔细瞧了瞧不远处的那几棵树，心知对方没走，便试探着上前开口，问他是金家哪位。她想着对方如果答了，那就是一场误会，要是不肯出声，那……那可能是个盗版楚留香。结果那人叹了一口气，声音清清朗朗，道：“我不是金家人。”南宫灵：“？”她看向金灵芝。不想这位小祖宗表情古怪，蹙着眉来了句“是你”。“不用管他。”金灵芝表情嫌弃，对南宫灵说，“他不是金家人，也不是金家的客人。”这话说得有够奇怪，不是金家人，也不是金家的客人，那为何敢出现在这里，还敢出声？南宫灵听得十分好奇，便又往前面那棵树的方向瞧了一眼。不想这一次，对方直接拨开了身前的花枝，也朝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进入树上人视野的同时，她也看清了这人的脸。很好看、很年轻的一张脸。大约和她师兄一个年纪，但身量清瘦，气质疏朗，斜斜地倚在树上，姿势分明是不羁的，却又透着一股寻常江湖儿l郎没有的清贵。他看到树下的南宫灵，表情倒是一顿，似是没想到，会在这地方碰上一个貌若桃花的少女。片刻后，他又扫了边上的洪七一眼，说：“你二人的眼力倒是不错。”南宫灵莞尔：“阁下的身法也不错。”她自认夸得十分真诚了，毕竟在她的标准里，师兄的身法也就是过得去，还当不得这句不错。可树上这少年显然对这句不错不太满意，顿时蹙了蹙眉，道：“只是不错？”南宫灵：“？”不然呢大哥？她只是腹诽，洪七却是大咧咧地接了话，说：“你是嫌‘不错’不够么？可你的身法同我师妹比起来，至多也就是个‘不错’呀。”他话音刚落，那少年还未有反应，金灵芝先兴奋了起来。金灵芝道：“灵姐姐竟这么厉害！”南宫灵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金灵芝的下一句就是，快让他瞧瞧，省的那家伙一天到晚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把金家子弟放在眼里。南宫灵：“……”你还记得我是来给你祖母贺寿的吗？但那少年听了金灵芝的话，似乎也对这提议极有兴趣，当即掠下树来，表示愿意见识一番。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和语气，都透着一股自信。仿佛只要她敢应，他便一定能让她出丑。南宫灵看着他的表情，总算是明白了金灵芝那句“眼睛长在头顶上”。这抬着眼瞧人，一派审视的模样，可不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么？她气性也上来了，笑了笑，道：“你想见识，我就得让你见识么？”说罢不等对方反应，又道：“不过瞧你这模样，不让你开一下眼，你怕是不会信的，那我们不妨就比上一比罢。”少年看到她笑，倒是终于垂了垂眼。但仍旧自信地应了。“好。”他说，“如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