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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津脑海中有一瞬的嗡鸣,他单手抵着桌沿,眼神直直盯向沈倾野,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沈倾野却是在说完那句话后就用手撑在额头上,神情痛苦,牙关紧咬。“倾野?”沈倾言瞧出他状态不对,这下也顾不得再看戏,起身便上前扣住沈倾野胳膊,扶住人皱眉道:“怎么了?”沈倾野没说话,亦说不出话。在他无意识喊完那句话后脑子像是要炸开,沈倾野根本无法思考。这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几人上前帮着搀扶,“怎么回事,是喝太多了?”“赶紧送医馆!”“对,送医馆。都来搭把手,帮忙把人送出去。”沈倾言嗓音沉了沉:“不用。”说罢,他手上发力,用了个巧劲,瞬间将人扛了起来。动作间袖袍下露出来的手臂遒劲,肌肉上青筋鼓起。沈倾言对众人说:“抱歉各位,今日事出突然,我去去便回。”众人连道无事,不必道歉。沈倾言扛着人出了雅间,外面守候的侍卫欲上前帮忙,被他淡声阻止,“不用。”走出两步,身上的人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声音,沈倾言蹙了蹙眉,“什么?”他又仔细辨认了下,这才听清楚,沈倾野嘴里喃喃的是……‘二津’。沈倾言眉梢一挑,方才在雅间内,沈倾野喊的那声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连他也不例外。沈倾言疑惑,这段日子他这个便宜弟弟和江小世子闹矛盾原来是因为‘恩断义绝’了,那话听起来还是沈倾野先提出来的。虽原因不明,可明显放不下的是这小子。“傻小子。”沈倾言毫不客气地评价。他与沈倾野同父异母,他的母亲是沈将军已故的发妻,沈倾野的母亲则是沈将军娶的续弦。继夫人待他也如亲子一般,只是对方进门时沈倾言已然懂事,两人相处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直到沈倾野出生,对方幼时跟个小牛犊子似的,整天窜天入地,谁喊都不听。即便是沈将军也拿他没办法,只有沈倾言能制住他。因而兄弟二人关系倒算得上亲近。沈倾言其实最初是讨厌这个弟弟的,喜欢看人急眼的样子,那个熊样颇有一番趣味。但真有什么事,他还是会为对方着想的。“既然是你先提的‘恩断义绝’,又为何还要执着。”沈倾言将人丢上马车,吩咐车夫往最近的医馆行去。沈倾野在混沌中像是被这句话激得找到了一丝清明,带着嘶哑的嗓音响起,“不、我不是……错怪你了,二津……”沈倾言听得头疼,看他还能说话的样子,估计没什么事,丢了个枕头到他脸上好让人闭嘴。居然还是因为误会,沈倾言突然后悔为这傻子组局了。-雅间内,沈倾言这个东道主虽离开,但因在场众人皆相互熟识,方才的热闹气氛并没散去。少顷(),有人窃窃私语。刚刚沈倾野那话着实算个话题?[()]?『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然当事人还有一位在这里,也没人敢当面提,心中别提有多好奇了。就是卫恒也未往这边打量,只一眼。江望津是他的朋友,虽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总归是站在对方这边的。卫恒转脸打算同施无眠聊几句,却见后者正低着眼,似在思索什么。卫恒只好左右乱看,一不留神便和正和他一样百无聊赖的张祎对上目光,两人同时嫌弃转脸。张祎正好转到另一边,有人过来问:“你和卫公子很熟?”“什么?”意识到‘卫公子’是谁,张祎即刻道:“不熟!”不仅不熟,还是世仇。那人懵了下,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此,紧接着又追问:“你知不知道少将军、”“不知道。”张祎打断他的话,不用问他都知道想说什么。上次输给江望津后张祎其实是服气的,因为对方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可射艺却远胜其他人。直到知晓对方身份,张祎彻底心服口服。京中谁人不知江府小世子体弱多病,京中不少人可关注着——毕竟对方身份不止是侯府世子,还是邶創江家的人,且龙恩浩荡,只待及冠便可承袭爵位,多少人盯着呢。传闻这位从小身子骨就弱,只能用药温养着,不知有几年可活。但便是这样的一个人,轻松就能赢下他们这些身体强健之人,而他们还远不如他。所以在这人试图打听对方时,张祎几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人也是好奇一问,并无恶意,闻言也便不再继续,转而说起上一个话题,“你跟卫公子不熟?刚才沈将军一问对方身份,你可是节完整章节』()“你若想,现在也可以。”江望津抿唇,“不想。”他方才不过随口一说,想找话同长兄聊聊,当时沈倾言出的题着实让他有些抗拒。江南萧‘嗯’了声。嗓音意味不明。江望津听着,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愉悦,他重又抬起眼,眸底带上了丝了然的情绪,“要我说,是沈将军出的题不好。”江南萧没说话,朝他看来一眼。江望津回视过去,眼中含着笑意,“题中没有长兄。”‘长兄’二字说得尤其重,隐藏几分真挚,一个字一个字砸入江南萧耳里。周遭仿佛瞬间静了下来,所有的嘈杂都被排除在外,唯余这一道清越声音。江南萧深深凝望江望津,两人眼神相接,安静对望着。江望津无端感觉到一丝慌张,心间的情绪分明,犹如洪水倾泻般,让他有些分不清,这些究竟是何含义。“哥……”江望津没忍住出声。江南萧松开了握着的杯盏,曲起的指节微动,忽然伸出手,径自探到了江望津眼前。江望津下意识闭眼,接着脸颊被轻轻擦过,他睁眼,颊侧的一缕发丝被捋到耳后,动作轻而柔。“头发都乱了。”
江南萧开口,嗓音极低,尾音中泄露出一丝哑意。江望津没注意,他道:“可能是方才来时在马车上碰到了。”江南萧应了一声,也说:“是我今日没给你束好。”听到这话,江望津禁不住笑了声,“是,都怪你。”两人重新开始说笑。又过片刻,雅间的门大开,沈倾言从门口走了进来。见是他,即刻便有人问:“沈将军,沈少将军如何了?”沈倾言摆了摆手,“无事,应该是酒喝太急,醉了。”这时忽而有人大笑,“看来是沈将军说大话了啊,看把沈少将军都喝醉了。”沈倾言笑而不语,没有说那臭小子到了医馆便清醒了,只是好像也忘了刚才说过什么。末了他还想跟着一起回来,被沈倾言踹回了马车上,让副将直接把人送回了将军府。他一回来,行酒令便重新开始。江望津先是以沈倾言为题,做了句诗。听着中规中矩,沈倾言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前者是在暗讽自己。继而再是施无眠,依然没什么特别。沈倾野与江望津自幼相交,沈倾言也算后者半个大哥,他总觉得对方今日做的诗似乎有失水准。及至江望津道,“令官大人,这第三句诗,可否让我自己挑选?”沈倾野不在场,那这第三人自然要重新排过。这一声‘令官大人()’颇有些恭维调笑的意味。先是捧了沈倾言一分,再则,又巧妙地调侃一下,流露着几分拉近关系的意味,惹得沈倾言一时好笑便答应下来。江望津微微一笑,侧过身。坐在他一旁的江南萧和他相视一眼,心情便如荡起涟漪。江望津:“这句诗,为长兄而做。”沈倾言抬眉,看到他的举动,心说原来在这等着呢。及至听见诗的开头,沈倾言便彻底明白过来,他说怎么江望津今日做的诗这般平平,没想到对着他自家长兄开口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待到最后那句,“宛若雪中春”的话音落下,全场寂静了瞬,当即有人抚掌赞叹。江望津刚坐下,身边就传来一声轻笑,愉悦的心情顷刻溢满胸腔,他也勾了勾唇角。正欲开口,但抬眼的刹那,江望津瞥见对面灼灼朝自己望来的视线不由一顿。施无眠双目闪烁,其中流转着异样的神采,专注而又热烈地望着江望津。江望津皱眉。他都忘了,这人是个诗迷,可以沉浸书中不眠不休几个日夜,只为研究诗词歌赋。这时,沈倾言扬声开口,打断了江望津的思路,也打断施无眠过分灼热的目光。后者自知失礼,对江望津歉然一笑。“好啊,望津,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对着我下套呢?”沈倾言说罢摇头。江望津略笑了笑,应下这句,“是,早就准备好的。”沈倾言跟着打趣:“给你家长兄作诗便做出如此好句,给我们却……啧啧,望津有些偏心了。”江望津还未说什么,江南萧蓦地出声:“偏心?”沈倾言脸上的调侃之意顿收,“呵呵,偏心当然没有。是我说错了,该罚。”说话间,沈倾言一连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是三杯,“方才离席,慢待了各位,再罚三杯。”他为人风趣,说话豪爽的做派顷刻间又让席间气氛热络起来。“好!够爽快!”“沈将军海量啊!”“好酒,再来两壶!大家一起喝!”-宴也赴了,酒令也行过,江望津不论多少次都不太能够适应这样吵闹的氛围。“哥。”他喊江南萧。江南萧:“想回去了?”江望津点头。“那便走。”现下雅间中正是热闹的时候,他二人起身的动作只有几个人注意到。沈倾言自然发现了,也并未阻拦,知这二人不想惊扰其他人,他亦只是对他们略一点头,目送两人走出雅间——方才小二又端了酒菜进来,雅间门并未合上。很快,江望津就和江南萧离开了雅间。待走出望月阁那个被酒肉环绕的地方,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也是这时,江望津才发觉身边人身上酒气弥漫。彼时他的思绪被其他事情所扰,一时竟没发现长兄何时饮的酒。喝了多少,才会酒气如此浓重。两人往马车边行去,江望津正欲出声,江南萧突然停了下来,他也跟着一停。身后,“江世子留步。”江望津耳尖一动,转过身去,果然看到是施无眠。施无眠同他深深一礼,“不知无眠可有荣幸,请世子一叙,与世子交个朋友?”江望津看着他,很难想象这个人之后为了一己私欲抛弃前半生理念的样子。他明明已经勉力避开和对方的碰面,没想到还是走回了上一世的老路,江望津心知避不过,只淡淡说了句,“再说吧。”施无眠闻言唇边便带上了笑意,并不觉对方态度冷淡,反倒是他多次唐突,他缓声道:“多谢。”江望津回身,重新和江南萧往前走,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刚坐定,他便禁不住询问:“哥,你今日喝了多少?”江望津同他相对而坐,车厢略有些昏暗,说完后他就微微倾身去观察江南萧面色。江南萧面上看不出什么,倘若不是周身时刻散发的酒气,江望津根本无法察觉他喝过酒,且喝了不少。他倾身靠近的动作带起一阵药香,酒液略微麻痹了大脑,但还不至于让江南萧产生醉意。只是……似乎也稍稍影响到了他。江望津问完,许久没听到回复,和他对上的那双眸子在深暗的车厢中显得更加幽深。对视间,心跳蓦然失衡。他正想坐回去,手腕忽地就被抓了过去,而后他整个人便跌入一个温暖,被酒气晕染的所在中。江望津倏地被满抱在怀,有点无措。“长兄,你醉了。”他说。江南萧没说话。接着,腕间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摩挲过去,“阿水。”低哑的嗓音传入耳畔。江望津心跳好似漏了拍,迟了半秒才应,“嗯。”车厢再次陷入寂静,就在他以为长兄是真的醉了时。颈间有热息拂过,只听江南萧低低的声线一字一句响起。“我的小阿水如此耀眼,长兄要藏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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