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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二哥（第2页）

父亲走后，我搬了一张凳子站

在上面也在研究地图，结果我看到了云南红河的字样，过了红河就是越南了。

20世纪70年代初，报纸广播一直在说一件大事：越南人民正在自己的国土上奋勇地抗击美国侵略者。我们不仅在道义上声援水深火热的越南人民，从物质军事上也在援助越南。那会儿，越南被我们称为祖国的南大门。那一阵子，许多有志青年集结在云南边境线上，他们要再当一次志愿军，像当年支援朝鲜一样，痛击美帝国主义。

二哥的信指明了他的去处，那几天，父亲变得不爱说话了，经常望着窗外发呆。军区已经和云南省军区取得了联系，云南省军区正全力寻找着二哥他们。

十几天之后，二哥们回来了。他们是被军区保卫部派出的干部从昆明接回来的。他们没能越过红河，在红河一带就被云南省军区的巡逻队伍发现了，然后被押送到昆明。十几天不见，二哥变得又黑又瘦，头发也变长了，掉下一绺挡在他的眼睛上，他唇上的绒毛变黑变粗了。二哥的眼神里写满了遗憾，一副壮志未酬的样子。

他们同行的十几个人，只有二狗子穿过了边境线，他成功地踏上了越南的领土。二哥他们准备步二狗子的后尘时，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一举被抓获，辗转地被送了回来。

那次，父亲并没有暴揍二哥，而是伸出手用力地捏了一下二哥的肩膀，二哥一脸挑

衅地望着父亲。

父亲说：你想当英雄？

二哥不说话，挑着眼角看父亲。

父亲伸出手想拍一下二哥，手伸出去又停住，然后背在身后，转过身说：那你就去当兵吧。

二哥的眼角跳动了一下。

那年秋天，二哥去参军了。

半年后，终于有了二狗子的消息，是云南省军区派人把二狗子的骨灰盒送了回来。

原来成功进入越南之后二狗子加入了越南游击队，在一次敌人的空袭中，他中了美国人扔下的子母弹，二狗子阵亡了。越南游击队的人把二狗子的遗体交给了中方。云南省军区火化了二狗子，只把骨灰盒送了回来。

军区机关破格为二狗子开了一次追悼会，会上说二狗子是国际主义战士。那次追悼会，我记住了二狗子的大名，他叫李宏伟，很响亮的名字。

李宏伟的父母抱着儿子的骨灰盒哭得都快抽过去了。

遗憾的是，二哥正在部队当兵，没赶上李宏伟的追悼会。

李宏伟成了国际主义战士，他的故事在我们大院里一直传了好多年。

二哥当满三年兵后复员了，被分配到一家工厂当了工人。

二哥有一本在部队当兵时的影集，记得第一页上的照片，是二哥手握钢枪站在哨位上的照片，后面的照片，二哥都是和各种武器的合影，有的是大炮，有的是坦克。这些照片二哥没有一张是笑的，他总是一脸严肃地望着前方，目光中装满了渴望和期待。

二哥壮志未酬。

许多年过去了，二哥当兵时的影集他一直保存着。他经常会翻看影集，只有看影集时，他散淡的目光才又一次散发出青年时的英气。

人过中年的二哥，头发稀疏了，唇上的胡须总是剃得干干净净的，目光也变得平和，甚至浑浊和散乱。

每年八一节的时候，二哥总会和昔日的战友们聚一聚，喝几杯酒。酒后他们集体起立，粗门大嗓地吼一首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这时的二哥他们，眼角晶亮，一曲未了，他们的眼角都挂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