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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握着手里的小鱼木雕,眸光冰冷地盯着满地狼藉。
足有两三百只,铺天盖地般堆满了脚下的东西,全是和青年手中一模一样的小鱼木雕。
半晌,青年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一只木雕。
那双黑洞似的眼珠子落在沾了灰尘的鱼鳞上,粘住似的,一动不动。
“小鱼被弄脏了呢。”他轻声说。
窗外孤月高悬,四下一片阒静,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就连袖子里的小青蛇也似懒怠了般,没再钻出来。
青年却似半点不介意,甚至还很高兴般,嘴角慢悠悠升起了一个笑容。
若仔细对比,就能发现这个笑容的弧度,和刚才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几十遍,最终确定下来的笑容一模一样。
他就这样,标准地,温柔地笑着说:“没关系,我会把小鱼洗干净的。”
说罢,青年极有耐心的,一只一只把落在地上的小鱼木雕捡起,擦干净放回抽屉,重新锁了起来。
姜渔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从闻淙的灵堂回来的。
他只觉得很痛,哪里都很痛,身体像是被剖开,心脏更是,仿佛陷入了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梦里都是照片上闻淙望向他的温柔双眼,以及身后男人一句句恶鬼般的低语。
这样的噩梦一直延续到回来以后。
自十六岁被闻淙捡回来后,姜渔便很少做过噩梦,而几乎所有的噩梦都和闻淙有关。
上一次这样频繁地被噩梦惊扰,还是在闻淙死后的那半年,他夜夜梦到的都是男人温柔清隽的面庞被鲜血染红的模样。
还有他和闻淙的最后一次见面,男人站在郁郁竹林下亲吻着他的额头,说离开一段时间就回来,还答应他说回来之后,会陪他很久很久,哪儿也不去了。而转瞬,又是老管家沟壑横生的脸庞,面无表情地对他传达闻淙的死讯。
这次他梦到的却不是这些。
而是他赤身裸体地处于一片黑暗中,闻淙则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和另一个男人交欢,那双玉石般润泽的眸子,望着他的神情从温柔渐渐变得漠然。
姜渔哭喊着,可无论他怎么张大嘴,都无法发出声音,他只能看着男人的身影在跟前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这种仿佛跌入幽谷的深深绝望感,比布满鲜血的噩梦还要令人折磨。
所以尽管闻峋自从回来之后都没有再动过他,少年也还是在这样巨大的精神折磨下,一天天消瘦下去。
有时闻峋抱着他,能摸到少年薄薄一层肤肉下,微微凸起的骨头。
男人一张俊脸沉得能滴水,但看见怀中人没什么精神的模样,终究还是生生压下心头的火气。
闻峋摸着少年瘦伶伶的脸颊,眸光微沉:“为什么不吃饭?是不合胃口?”
姜渔的一日三餐都有专人定时汇报给他,而文件记录上写着,姜渔今天不仅没吃早饭,中午也没吃一粒米,只喝了两口汤,尝了几小口青菜。
媲美于五星级酒店的一桌子丰盛菜式,个个都是按照姜渔的口味定制的,却几乎没被动过。
简直比一只兔子吃的还少。
姜渔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怀里,对男人的动作不挣扎也不反抗,显得温顺乖巧,却没有生机。
他轻声说:“不想吃。”
闻峋的声音冷下来:“你是在跟我闹绝食吗?”
姜渔眼睫颤了颤,没回答。
那天回来后,男人大概觉得收拾他收拾够了,对他还算得上是温柔,只要姜渔不再主动提起那个名字,闻峋便也像忘了一般,不再提起过去的事。
男人就像他们刚从公寓搬过来那段时间一样,每天下班回来,将他抱在怀里亲吻,晚上睡觉之前,虽然没做其他更过分的事,但也总要吻他一会儿。
姜渔没有一次挣扎过,因为他知道再怎么反抗也没用,就像那天他被迫趴伏在闻淙的灵位之下,哭得声嘶力竭,也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灵堂的事情,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他变得有些怕闻峋,这种害怕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一种条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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