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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忽如其来的电话（第2页）

加迪尔不由得想到他和克罗斯第一次见面就得睡同一张床的晚上，两人可不是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面对面的，而是各自抱着被子背对着对方僵硬地躺在床的两团，看起来好像宁愿掉下去都不想往中间靠靠，那里的缝隙都大到可以再塞下一个诺伊尔了。

对于刚认识的队友来说，就那么安静地睡过去显然是非常好的一种选择。但是克罗斯的胳膊上有伤，教练叮嘱了加迪尔要多关心自己的新室友的，于是加迪尔很牵肠挂肚地睡不着，克罗斯每次稍微一动，他就紧张地翻过来检查一下他是不是压到胳膊了什么的。

在这个搞了三次之后，他成功地把克罗斯给搞醒了。

“你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多动症？”他听到对方有点生气地问。

“我没有生气，我是真的担心你不舒服的——而且我当时也没睡着。至于多动症，那是我，是我随机填补空白的话，我没想那么说的……”

克罗斯瞬间发出了强烈抗议，加迪尔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了，继续讲当时的记忆。

加迪尔瞬间感觉自己是好心办坏事，紧张过头打扰别人睡眠了，于是很不好意思地道了歉。两人都睡不着了，于是就简单地聊了几句，大概是家在哪里父母兄弟这一类的话，于是克罗斯现在才知道了加迪尔就是那个被扔在教堂门口，然后又被多特蒙德捡去的小孩子……

“正常人应该会说对不起。”克罗斯当时在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但是因为你的不幸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发表感想……”

“哈哈哈哈哈哈，toni，我当时都惊呆了！我本来还很担心你要开始说‘哦，上帝啊，哦，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要问的’这样的话，幸好你没有——但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加迪尔又忍不住开始笑了，其实他对自己是孤儿这件事情接受良好、也不为此感到尴尬，他健康、漂亮，现在还踢球挣钱，实际上已经比太多人的生活过得都要好了。只是人们的同情和惊诧以及接下来的小心翼翼与尴尬往往都让他有些累。

克罗斯的反应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所以加迪尔也从所未有地轻松起来了。

在对方面前，他不用因为“是个孤儿”而变得可怜、变得与别人不同、变得……

“你本来就是和大家一样的。”克罗斯伸出手来摸了摸加迪尔的头发，坦坦荡荡地说：“甚至要更好，加迪尔。我知道你小时候一定不够幸福，可是被别人一遍遍地提起来和可怜来可怜去也没有用，对不对？”

“我知道他们都是好意，但是不提的话，其实我也很开心。”加迪尔高高兴兴地和克罗斯说，两人一起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两人的友谊大概就是从克罗斯的奇怪态度开始的，当时在说完这个话题后，他们莫名其妙就打开了话匣子。加迪尔知道了克罗斯16岁时候就独自一个人去拜仁踢球了，知道了他的原东德背景，甚至聊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话题：

偶像。

对于青少年来说，偶像是谁可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也许在他们成名之后，会非常假惺惺地吹捧一下风头正热大球星；但其实每个小男孩的小时候，偶像可不一定是罗纳尔多。那个人也许只是个联赛里的一名普通球员，而喜欢只发生在一瞬间。

“所有人都说齐达内是最好的，才不是这样。”当时的克罗斯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米库才是最棒的球员。他一生里唯一输给齐达内的地方，就是比他晚生了一年——但这不是他的错。”

米库也是一名法国球员，和齐达内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踢核心的10号球员，技巧出神入化，球商很高。但是他偏偏比齐达内小了一岁，踢出名堂时也小了一岁。就这么一岁，就像是让他再无容身之地似的。每一个人看到他时都会赞叹，真是和齐达内不相上下——但既然已经有了个齐达内，米库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顶级豪门不会去追求他，而在国家队里，他当然也不可能去和齐达内抢位置。人生一点小小的落差，到了米库身上就像是一步差，步步差似的，最终宛如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却指向了截然不同的职业终点。

当齐达内在伯纳乌的万众欢呼下退役后的第二年，米库的职业生涯也在德甲拉下了帷幕。在很多德国人的心里，他也是当之无愧的一流球星，但现实显然不是如此，并没有人能记得一个曾经和齐达内无数次并列的名字。

除了像克罗斯这样的小球迷。

“我真奇怪，竟然当时就告诉你了。”克罗斯叹息着看着加迪尔，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湛蓝的眼睛中回荡着加迪尔看不懂的情绪，他虽然不懂，但却莫名感到了一种危险似的。

“需要我保密吗？”他笑着打岔，试图让氛围变得轻松点。但克罗斯却只是更自然地靠近了他一些，这下两人就有点贴得太紧了。

“不需要，但是，你也不会告诉别人，对不对？”

克罗斯轻声说，依然在专注地盯着他看。加迪尔这下是真的开始不自在了，虽然和队友躺在一张床上说话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他们一般不会两面相对还含情脉脉地盯着彼此看。

他不由得想移开自己的视线，但是接着被克罗斯用手按住了下巴不让转。两双非常美的眼睛凝视着彼此，只是加迪尔读不懂另一双的含义。而克罗斯其实在看自己纹身覆盖着的手腕上垂着加迪尔的金发，觉得它们就好像一只神灵温柔的手。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和加迪尔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也许他想要的不是言语，而只是这种无声的静谧相处，这让他感到异常的平静和舒适——就像夏天时候待在加迪尔的家里一样。

就像倦鸟归巢一样的平静，心平气和地呼吸，让一切压力和痛苦都从脑海中消失，就这样认真地看着对方……

但是，谁会对自己的朋友……

“加迪尔，我——”克罗斯刚犹豫着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就打断了这一切。

加迪尔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手机静音了，赶紧爬了起来去床头柜上拿，发现竟然是罗伊斯拨来的视频电话。

还没等他想好对方是找自己干嘛的，克罗斯就忽然伸出手来帮他按了一下，瞬间接通了，一张可爱的小黑脸出现在了屏幕上，而罗伊斯的声音像是从手机后面传来的：“嘿，加迪尔，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斑比好像就是太想你了，一直焦虑地转个不停，还扯着我的裤子让我把它带出去，我想着让它看看你是不是会好一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