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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抱怨着,眼神却是近乎宠溺的。
“老夫还记得,当年你年岁尚小,头上还扎着双丫髻。某个深夜,你突然来找为父,说梅氏危矣,要求为父马上辞官归乡。为父当时还以为你睡魇住了。”
年代久远,梅望舒已经不大记得请了,眼中泛起微微的笑意。
“但父亲还是信了女儿的话,当月便辞了官,带着母亲和女儿返乡。”
“如何能不信!”梅老员外想起来就跺脚叹息,
“当时你说,遭遇鬼神托梦,今生即将发生之事,历历在目,可以一直推演到你二十九岁。不知你遭遇的是何等鬼神,法力如此高强。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站在老夫面前,板着手指,一桩桩,一件件,竹筒倒豆子的说了整个时辰,其中有许多你当时不可能知道的官场阴私之事。若非鬼神助力,你如何能述说的这般详细!”
梅望舒含笑听着,没有回答。
亲身经历过一世,自然历历在目。
她避过父亲的话头,新起了个话题,
“自从父亲听从劝告,带着母亲和女儿辞官归乡;后来女儿筹划几年,以‘梅家长子’的身份入京……之后岁月,仿佛轻舟杨帆,借风转向,一切都和当初的推演截然不同了。”
梅老员外神色蓦然紧张起来,
“记得你当年说过,梅氏会在你二十六岁那年,遭遇抄家灭族的大灾祸。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可是有了不同的推演征兆?”
梅望舒安抚道,“女儿觉得,梅氏应该是安然避过此劫了。”
“怎么说?”
“父亲可还记得,女儿曾说过的‘血书懿旨现世,天下大乱’之事?此事已经提前到今年,在京城发生了。”
梅老员外不自觉屏住呼吸,“后续如何?”
“天子圣明,早早察觉了端倪,消弭于无形,安然度过此劫。”
梅望舒看着对面松了口气的父亲,半真半假地玩笑道,
“天下清平无事,父亲又不曾升任京官,不会在任上收受贿赂,贪污枉法,不会变为人人喊打的惊天巨贪,梅氏自然安然无恙。”
梅老员外擦着额头惊出来的老汗,呸了一声,
“乖儿,莫要听你母亲的碎嘴。老夫虽然手头花用宽松了些,家中资产总是够用的,什么贪污枉法,惊天巨贪,绝不可能。”
梅望舒没吭声,低头啜了口茶,把话题引开了。
“如今天下清平,圣上已经长成,家中又平安无事。因此,女儿才安心辞官,回返家乡。”
一番长谈后,梅望舒被父亲送出书房,回到自己院中。
正好辛妈妈按照梅老夫人的吩咐,将一匹沉香色的绢帛从梅家库房里翻找出来,送来她的院子。
“夫人说,‘这颜色有什么好的,偏你喜欢。算了,找来给你,自己画样子做春衫去,反正我们家不差这点布料。’”辛妈妈绘声绘色地转达梅老夫人的原话。
梅望舒笑起来,道了谢。
暗绣提花的上等薄绢,展露在明亮烛火下。
她站起身,指尖捻了捻轻薄的布料。
思绪渐渐陷入回忆之中。
邢以宁当初快马奔出京城、冒着性命塞过来的那封书信,早就被她烧了。
但里面的内容,一字一句,早已牢牢记下。
邢以宁的信中说:
帝王的醉梦里,她恢复了女儿身,明眸皓齿,浅笑蛾眉。
穿着一袭沉香色的对襟窄袖春衫,月白襦裙,头上簪着珍珠步摇,耳边一对珍珠耳坠子,端坐在殿室里,面前摆着一盘棋局。
窗外吹进了杏花来,纷纷扬扬落在棋盘上。
信中描述的那场景,她依稀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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