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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海珠凑趣道:“要论画韵生动,奶奶扇子上的这丛海棠,也是天工呢。”
姚氏抿嘴:“姑娘眼力了得,我这扇子是娘家的陪嫁,昔年宫里头赏给臣子女眷的,太外婆得了一把,传给我们。”
郑海珠又取出一件抹额、一领云肩,捧给姚氏:“奶奶,这一套绣品的底子,用的是我们漳州的素绒,入冬戴特别舒服。”
姚氏这一回,双眼更亮了,颇有些惊艳之情:“这绣的是石榴花呀?衬着这墨绿的绒底,真好看。”
郑海珠欠身道:“我家小姐想着,寒天里的穿戴,绣上梅花略显普通了,不如另辟蹊径,偏偏绣一片夏日的石榴,红艳艳的,瞧着就热气暖人。”
姚氏已经将眼前的女红爱得不行,转头吩咐丫鬟:“把镜子取出来。”
……
黄尊素迈入后院时,妻子姚氏正将云肩批上身,往铜镜中品评效果。
妇人的目光很快越过镜子的轮廓与郑海珠的肩头,捕捉到丈夫的身影。
她“呀”地一声低呼,面上挂了妩媚的喜色,迎上去:“老爷怎地不到午时就回来了?宗曦已去董家塾学了。”
郑海珠也忙站起,向黄尊素行礼。
黄尊素冲姚氏“嗯”一声,向郑海珠道:“因一桩公事,方才得了消息,正要与郑姑娘讲,看看辰光,就回来碰一碰,果然在。郑姑娘,我们前厅说吧。”
郑海珠愣了愣,黄尊素已转身径自往前厅走。
姚氏眸中笑意一收,偏过头时已看不出异样,只带了规规矩矩的慎重,说道:“老爷既有正事说,姑娘快去吧。”
二人遂一前一后走出小院,到了门厅,在木椅上坐下后,黄尊素不及喝一口丫鬟奉上的茶,便直奔主题:“郑姑娘,府里的捕快从姑苏城回来,禀报说,那个住在沧浪亭附近的刺绣女前辈,不见了。”
郑海珠双眉微蹙:“黄老爷,那位前辈性子清孤乖张,会不会嫌沧浪亭终究是名胜,人气嚣闹,所以搬家?”
黄尊素道:“捕快问了赁出屋子的庵堂,那主事的尼姑年迈,只会反复唠叨,赁资随喜,来去随缘。”
郑海珠苦笑:“问她们,的确问不出什么。此前我与小姐去学艺时,见过隔壁庵堂里的师傅们,开口随喜,闭口随缘,仿佛你与她们说,天快塌了,她们也就只会回你三个字,要佛系。”
黄尊素瞧着面前的姑娘,唇角一抹看似讥诮的意味,实则出于体恤,一时觉得格外生动真实,不由也陪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但他很快继续转回正题。
“郑姑娘,你们说,那前辈姓陆,炎夏里也用面罩遮住鼻子以下的面庞,乃因年轻时苦练绣艺,深夜在绣绷上打瞌睡,不妨蜡烛烧了绢纱,亦烧毁半边容貌。然而捕快拿着我们庄知府的亲笔信,去苏州府查探了,所登记的路引,倒是有几个姓陆的老妪,但皆是随夫随子往来苏州,路引上没有注明容貌有异。捕快又寻思,老太太莫非,实则乃本地人士,他便往长街小巷的绣坊尽去打听了,亦没什么说法。郑姑娘,苏州百年来早已是江南绣宗,若本乡本土真有如此高人,且容貌缺憾至此,那些老少绣娘们不会不晓得吧?”
郑海珠听到这里,实则已和黄尊素一样,疑云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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