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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赶赴绛州,路上的舟车劳顿对林羡玉来说已经算不得痛苦。他时不时撩开帷帘,望向马车外,心中焦急万分。离绛州越近,他就越想念赫连洲,虽然战场捷报频传,但他心里仍有一丝不安。赫连洲的军队和耶律骐依旧僵持着,边界线的斡楚百姓在军队的夹缝中过得如履薄冰,而他的榷场,不知还能不能继续造福四方。还有……还有赫连洲。他望向手心里紧攥的小葫芦,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葫芦上的錾刻纹路,暗暗祈祷着赫连洲千万不要受伤。自从意识到他和赫连洲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变化之后,再想起赫连洲,林羡玉的心里总会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想见到他,又觉得紧张,说不清道不明。他抬头望向身边的人,坐在他左边的兰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眉头紧锁着,右侧的阿南则仰面朝天,睡得昏昏沉沉。不一会儿,阿南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水壶,问林羡玉:“殿下,你口渴吗?”林羡玉接过来喝了一口。阿南又拿出萧总管准备好的干粮,“殿下,你饿不饿?”林羡玉摇头,阿南于是转头问兰殊:“兰先生,你饿不饿?”兰殊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弯起嘴角,伸手接过来,说:“谢谢阿南。”阿南的小小脑袋里只装得下世子和美食,但是世子比美食更重要些,他看林羡玉神色落寞,于是放下酥饼,坐到林羡玉身边,让林羡玉靠在他瘦弱的肩头,主仆俩一起发呆。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马车离开渡马洲后,在荒漠之中遇到了一阵狂风。狂风席卷着沙砾砸向马车,马匹受惊,在原地打转,狭小的车厢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二个人也在里面颠起落下,阿南费力起身抱住林羡玉的肩膀,将他护在身下。可是黄霾比他们想象得更加恐怖,又是一阵狂风袭来,马车直接侧翻倒地,圆顶的蓬盖摔出一声巨响,四周的木制铺板更是应声裂开,二个人一同摔了出来,林羡玉痛得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都埋在黄沙之中,好一会儿才使出力气,抹去脸上的沙,呜咽着喊:“阿南,阿南,兰先生……”兰殊先应答他:“殿下,我在这儿。”兰殊挣扎着站起来,快步走到林羡玉面前,将他的两条腿从黄沙里刨出来。“谢谢兰先生,”林羡玉顶着一张惨白的小脸,连着呛咳了好几声,还没回过神来就大声喊:“阿南,阿南你怎么不回答我?”“我在这儿!”阿南就倒在离林羡玉不远的地方,他用两条胳膊撑起上半身,竭尽全力地回应林羡玉:“殿下别怕,我没事。”林羡玉立即哭着爬过去,抱住阿南。阿南靠在他的肩头,“殿下别怕。”林羡玉连忙扶着阿南坐起来,一转头却发现阿南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起身时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里一惊,立即问:“阿南,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阿南说:“殿下别担心,我没事的。”“你肯定是受伤了,快坐下来。”林羡玉将阿南放回到远处,转过头焦急地向兰殊求助:“兰殊,阿南受伤了,他身上疼。”兰殊立即冲了过来,和林羡玉一起解开了阿南的衣裳,才发现阿南的后背上一道鲜红的血痕,林羡玉心疼得不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颤抖着说:“怎么办啊,都是因为我……”刚刚阿南全程护在他身上,车厢的铺板断裂时正好划过阿南的后背,一定是这样。林羡玉泪如雨下,手都在抖:“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我,阿南根本不会受伤,如果不是为了我,阿南根本不会来这里受苦。”阿南却拍了拍他的手,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安慰道:“殿下不哭,我不疼的。”他们都没注意到一旁僵立的兰殊。兰殊的目光落在阿南的手臂上,上臂靠肩的位置有一颗叶片形状的褐痣。兰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记忆倏然间回溯到十二年前,那时他还没有家破人亡,他只是渡马洲里最年轻的进士。父母恩爱,小弟活泼可爱,喜欢倚在他的书桌边陪他看书。小弟常指着胳膊上的褐痣,问:“哥哥,我是树叶的话,哥哥是什么?”他会把小弟抱到腿上,笑着说:“宝儿是树叶,那哥哥是树枝,哥哥要努力生长得更高些,好让宝儿看到更宽阔的天空。”后来家族因罪流放,兰殊和小弟随父母来到祁国和北境的边境。苍门关附近的郡守看中了兰殊的才能,以亲人的性命逼迫他成为细作,化身月遥国的方士进入斡楚的王庭。兰殊很快便得到了老斡楚王的信任,但善良和正义让他无法按照祁国郡守的要求,离间斡楚和北境的关系。为了父母小弟,他在两方利益之间苦心经营多年,还未得圆满,就收到了父母小弟均染疾病亡的消息,他心里的支柱一夜之间倒塌成灰,几度寻死无果。“这颗痣……”兰殊几乎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他俯身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抵在那颗叶片形状的褐痣上,“是从小就有的吗?”阿南满眼都是茫然,不知何意,还是林羡玉替他回答:“从小就有的。”兰殊还想问什么,但他转念又想到阿南身后的伤,那触目惊心的红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他起身回到马车边,在黄沙之中刨出了药箱,他拿出药箱里的棉纱布和金疮药,在阿南身后蹲下,他说:“阿南,忍一忍。”阿南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他乖巧道:“谢谢兰先生。”兰殊帮阿南上药包扎,阿南从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倒是林羡玉哭得停不下来,握着阿南的手,无助地揉搓。很快,兰殊就处理好了阿南的伤口,他问林羡玉:“殿下,阿南是几岁来到府上的?”“七岁。”兰殊语气急切,“阿南,你还记得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吗?”阿南茫然地摇头,林羡玉解释说:“阿南小时候发了一次高烧,醒来之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家人。”兰殊怔怔地望着阿南的脸,心潮起伏。“兰先生,你怎么了?”兰殊收回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像兄长一般,伸手帮阿南穿好衣裳,阿南受宠若惊,呆呆地望着他。林羡玉觉得兰先生有些奇怪,他想起驾驶马车的驭夫,起身寻找,谁知驭夫的腿也受伤了,兰殊于是又过来给驭夫包扎。在场的四个人里,两个受了伤,兰殊的身体还很虚弱,马车坏了,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荒漠,现在只有林羡玉能救他们出去。他问驭夫:“这儿离军营还有多远?”“不远了,还有十几里,一直往北走,看见鹿山的界碑,就能看到王爷的军营了。”林羡玉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骑马去绛州军营搬救兵。”“不行!”阿南极力反对:“殿下您这些年就骑过几次马,小时候骑马还总是摔下来。”兰殊也阻拦他,“殿下,让我去吧。”“每次都是你们保护我,我也该保护你们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十几里路而已,就算我骑得再慢,两个时辰也能到了。”林羡玉向驭夫讨了指南盘,然后生疏地卸下马套,他摸了摸马的鬃毛,小声说:“马儿乖,送我过去之后我给你喂最好的草料。”他在驭夫的指导下给马系上马鞍。兰殊扶着他上马,心中满是担忧:“殿下,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一阵子,说不定会有巡逻的军队路过,您这样太不安全了。”“如果没有军队巡逻路过呢?”兰殊哑然。“兰先生,麻烦你在这里照顾好阿南。”林羡玉背着一只装着水的囊壶,还有用油纸包着的两块乳饼,带着指南盘上路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孤身出发。他回头望向黄沙之中的二个人,第一次感受到肩头的重担。他必须担起这个责任。“向北走,一直向北走,直到看见鹿山的界碑……”他反复念叨着,生怕遗忘。可他实在没有太多骑马的经历,很快就感觉到了困难,他压根控制不住缰绳,因为害怕,两条腿紧紧地夹住了马腹,马跑得更快。他吓得惊声尖叫,整个人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几次差点儿摔下来。他怕到极点,生出退怯之心。“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要喊来马车把他们接回去,现在只有我能帮他们。”林羡玉用袖子抹了眼泪,他开始回忆赫连洲是如何骑马的。赫连洲总是挺直腰背,微微前倾,握着缰绳的手腕始终放松,林羡玉努力克服恐惧,深吸了几口气,放缓心跳。他想着赫连洲的模样,模仿着赫连洲的姿态,两手轻握住缰绳,朝着北方奔去。他不知道自己骑了多久,也不知道骑了多远,天色已经暗了,群山之巅有一轮朦胧的弯月。林羡玉又累又困,两腿之间的肉被马鞍磨得阵阵发疼,但他竭力保持清醒,咬着牙继续往前走,终于在天色完全暗淡之前,他看到了鹿山的界碑。他激动地夹了一下马腹,立即加快速度,经过界碑一路上山。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赫连洲的旌旗。熟悉的“怀”字,几乎让他瞬间鼻酸。谁知道在鹿山山脚看守的士兵们不认识他,还以为他是擅闯军营重地的探子,林羡玉连忙说:“我是怀陵王妃!我是怀陵王妃!”士兵并不相信:“王妃早就回都城了,你狗胆包天,胆敢冒充王妃!”另一边的士兵说:“一定是宫里派来的探子,按纳雷将军的要求,关进牢房去。”士兵一把就将林羡玉从马上扯下来,关进了牢房,林羡玉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塞进了黑咕隆咚的牢房。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一个山窟,林羡玉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屏住呼吸,结果又听到另一个牢房里发出的阵阵痛苦的呻吟声,气若游丝。林羡玉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几乎绝望,大声喊着:“赫连洲,赫连洲!”赫连洲已经和耶律骐僵持了二天,依旧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若是强攻,必然危及百姓,他反复查看鹿山的山形图,希望能找出突破口。
纳雷走过来,赫连洲问:“忽尔朔还是闭口不言?”作为耶律骐的手下大将,忽尔朔相较而言还是很了解耶律骐的,赫连洲想要突破耶律骐的防线,就必须先知道他的弱点,可忽尔朔是个忠臣良将,宁愿赴死,也不透露分毫。纳雷无奈叹气,“一句都不说。”赫连洲放下山形图。“王爷,咱们就这样继续耗着吗?也许耶律骐只是拿百姓的命威胁我们,若我们强攻上山,他未必会真的屠杀自己的子民。”“你要拿百姓的命去赌耶律骐的良心?”纳雷语塞,“卑职不敢。”他望向旁边,只见赫连洲的床上依旧铺着厚厚的四层绒毯,纳雷愣住:“王爷,殿下都走了,您怎么还垫着绒毯?今年的夏天这么热,要不我让人帮您把绒毯拿走吧。”“不用。”赫连洲揉了揉眉心,纳雷说:“自从殿下离开之后,您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赫连洲没有回应,起身走到帐外。天色已晚,赫连洲遥望向南方,纳雷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只见远处有几个看守的士兵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着话。纳雷扬声说:“营中不许交头接耳,规矩都忘了吗?”士兵看见赫连洲,立即低头行礼。赫连洲蹙眉问:“在说什么?”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开口,只有一个胆子略大些的,说:“宫里这几日接二连二地派人过来打探情况,有装成商贩的,有装成镖局路过的,今天还有一个女子,自称……自称王妃,纳雷将军交代过,这阵子非要闯进鹿山的,不问缘由一律抓进牢房……”话音未落,就听见赫连洲厉声问:“自称王妃?”“是,”士兵吓了一跳,“可王妃早就回了都城,那女子骑着马,独身一人闯进鹿山……”赫连洲脸色陡变,没等其余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翻身上马,飞快地冲到牢房。纳雷紧随其后,还没到牢房门口,他就大喊:“点灯!点灯!把火把都点起来!”一时间黑漆漆的牢房里恢复了光亮。赫连洲快步走进去,借着晃动的火光,看到抱着膝盖坐在牢房角落里发抖的林羡玉,长发凌乱不堪,衣裳上全是脏污的灰。林羡玉已经被吓得失了魂,闻声后良久才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到了赫连洲。两行清泪从他眼角落下。“赫连洲……”他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士兵见状立即把门打开,赫连洲走进去,没等林羡玉说话,就将他搂进怀里。他忘了几天前他对林羡玉说了多少绝情的话,所有伪装在看到林羡玉的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将林羡玉紧紧搂进怀里,整个人微微发颤,前所未有的恐慌。林羡玉脱力般地倒在赫连洲的怀里,脸颊贴在赫连洲的肩窝处,小声啜泣。纳雷问:“你们对王妃用刑了吗?”士兵们跪伏在地,慌忙说:“没有,从关进来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小的眼拙,没有认出王妃,还请王妃降罪。”林羡玉感觉到赫连洲的怒意,他两手圈住赫连洲的脖颈,哽咽着说:“你不要责怪他们,看守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只是把我关在这里,没有对我用刑,你不要担心。”赫连洲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但听到林羡玉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好。”“还有阿南和兰先生,他们和我一起来的,但是路上遇到了风沙,马车坏了,驭夫的腿也受伤了,我只能一个人赶过来搬救兵。”他拽了拽赫连洲的袖子,催促道:“往南走十几里路,路过一个叫浑谷的村庄,再往南走,他们就在一片黄沙之中等着我。”纳雷立即说:“卑职现在就派马车出发,殿下不必担心,两个时辰之内,卑职一定把他们都安安稳稳地接回来。”林羡玉这才放下心来,他把脸埋在赫连洲的颈窝里,不敢看隔壁牢房的惨状。赫连洲将他打横抱起,快步离开牢房。赫连洲的臂膀健硕坚硬,他的怀抱总是稳稳当当的,在他的怀里,林羡玉一路上狂跳不止的心脏在此刻终于平息下来。他终于不用怕了。赫连洲没有骑马,而是一路抱着林羡玉回营帐,林羡玉眼泪婆娑地望着他,突然问:“打仗的时候,你有没有受伤?我梦到你受伤了。”赫连洲心中诧然,面色却如常,他说:“没有。”“那就好,”林羡玉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赫连洲的颈窝里,嗡声说:“我之后再也不把康宁葫芦从你身边拿走了。”赫连洲整颗心都被他攥紧了,揉碎了。从在牢里见到林羡玉的那一刻到现在,赫连洲都觉得这副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带着林羡玉远走高飞,抛开北境和斡楚的战争,抛开数万百姓,抛开皇位争夺,他想带着林羡玉去一片无人的草原,他会给林羡玉搭建最坚固的毡帐,让他睡最柔软的床,为他种青菜和黄瓜,让他无忧无虑,让他不再受任何伤害。他那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林羡玉,舍不得让他吃一点苦,却还是让他受到了伤害。究其原因,是他太自私了,他该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让林羡玉察觉到分毫,可他没有克制。每当林羡玉无意识地钻进他怀里时,他本应推开的,可他没有,他享受着林羡玉的亲昵,无数次将林羡玉搂进怀里,让林羡玉意识到他的好,让林羡玉在乎他。现在即使他狠心推开了林羡玉,林羡玉还是不顾危险地再一次跑了回来。赫连洲满心都是愧疚。回到军营,之后赫连洲准备把林羡玉直接放到床上,可林羡玉说:“我身上脏,我要把外袍脱了。”赫连洲于是把他放在床边,林羡玉的手刚碰到腰间的系带,抬头迎上赫连洲的目光,他忽然觉得害羞,手停在原处。真是奇怪,明明早已习惯了肌肤之亲,现在却连在赫连洲面前脱外袍都觉得害羞。为什么会害羞呢?他想不明白。他挪动步子,在赫连洲面前慢吞吞地转了个身,背对着赫连洲,解开外袍的腰带,然后脱了短靴,泥鳅似地钻进被窝里。赫连洲没注意到林羡玉的微妙反应,只是接过他的外袍,放进木箪里。林羡玉把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小声说:“我一个人骑马过来的,十几里。”赫连洲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在床边,握住林羡玉的手腕,放在手中慢慢地揉。林羡玉抬起腿,告诉他:“腿也疼。”他把腿搭在赫连洲的腿上,赫连洲搓热了掌心,仔仔细细地帮他揉按小腿。他使惯了刀枪的手,全是粗糙的茧,揉起林羡玉的小腿来,却不敢多用半分力气,林羡玉像只羊羔,舒服地眯了一下眼睛。“你到现在都没对我说过话。”赫连洲迟疑了一瞬,转头望向他,两个人目光相接,倒是林羡玉先躲开了。“为什么又过来了?”赫连洲问。林羡玉故意说:“我为什么不可以过来?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这里有我的朋友,我的榷场,我才不是为了你过来的。”赫连洲眸色深沉,却没有责备。林羡玉又说:“我不是过来捣乱的,我带了一个重要的人过来,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兰先生,他做过耶律骐的幕僚,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耶律骐,他说不定可以帮到你。”说完他又哼了一声,“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斡楚的百姓,为了达鲁和阿如娅。”他的眼角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赫连洲觉得林羡玉有了些变化,和几天之前不一样,但他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变了。“那天我是真的很生气,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狠话,我很难过,也是真的不想理你了,可是后来兰先生告诉我,你只是不想让我在两军交战中受伤,所以说狠话逼我回去,”林羡玉侧身躺着,看着赫连洲说:“虽然我知道了缘由,但这不代表我原谅你了。”赫连洲怔怔地望着他。“你要跟我保证,以后遇到任何危险的事,都不要第一时间推开我,我们一起面对。”林羡玉等着赫连洲向他承诺,可赫连洲迟迟没有开口,林羡玉急了,撑着胳膊坐起来,“你为什么不说?你不想我原谅你吗?”赫连洲没有看向他,而是望着不远处的桌案,语气平静道:“他很了解我吗?他怎么知道我心里究竟想着什么,他说什么你都信?”林羡玉定定地望着他,“什么意思?”“我不是为了保护你才对你说狠话,那算什么狠话?我就是不想每天应付你,我——”他话说到一半,林羡玉忽然倾身过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他的唇瓣柔软又温热。赫连洲愣在原处,剩下的话都被堵回了喉咙。林羡玉坐回去,红着脸抿了抿唇,朝他哼了一声,说:“又想把我气回去吗?真笨,连个新招数都没有,我才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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