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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猫（第2页）

小猫不会说话，但是每次被捏肚子就会挣开，佯装凶猛地抬起爪子。

胡牧言觉得自己看懂了它的意思：“哦，你是野猫，一定是抓老鼠吃饱的，厉害。”

后来她才发现在她之前就有个男的喂过猫饭了，不过她没用心去记那人是谁，他也没给她留下多深刻的印象。

胡牧言不太爽自己的秘密被人分走一半，喂猫的时间一拖再拖，好在没再和那人在喂猫时碰面。

母亲和父亲的关系似乎到了一个新阶段。母亲不再计较父亲的迟归，也不爱和家中其他人交流，她沉默着做饭，沉默着打扫家务，按点睡觉。

家里的沉默逐日增长，仿佛某处角落栖息了蛰眠的凶兽，稍微说些什么就会就会将其惊醒似的。

胡牧言则心生欣慰，父母的关系终于得到缓和了。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她用零花钱买了个小铃铛，因为“灰姑娘”和她混熟后，每逢见到她遥遥出现的身影就会立刻朝她冲来。

它无声而敏捷地奔跑，胡牧言认为缺一点声音。轻盈盈的飞奔小猫，刚好配上叮当作响的铃铛。

今天是个例外，她坐在花坛边许久都没有小猫出来迎接。

“灰姑娘，灰姑娘？姑娘哎！”一连三声都没有猫出现。

新准备的礼物不受待见，胡牧言多等了一会儿，伸手将准备好的火腿肠自己一个人吃掉。

她愤愤地将火腿肠包装纸一点点折成小块，捏在手心。她低头往花圃丛里瞧，第一次遇见“灰姑娘”，她记得它就是从花圃里钻出来的。

一片密密匝匝的斜枝密叶，幽深而寂静，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耐心告罄，往垃圾桶走。今天回家的时间要比以往早了，她还得向母亲解释为什么自习的时间会减少。

一掀开桶盖，夏日里闷久了的厨余垃圾顿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发酵后的酸臭，苍蝇嗡嗡乱飞。胡牧言皱紧眉头和鼻子，很嫌弃地把手心的包装纸丢进去。

纸团意外砸到桶壁，弹出后砸中了一块柔软的东西。

她定睛去看。

熟悉的花色，扁塌凹陷的身体。

胡牧言手一抖。

垃圾桶内部索索有声，落叶灰尘一类的松散的垃圾随着她的动作往下垮落，那只小小的身体也随之移动。

它“咚”的一声掉进底处，脑袋吊在两条铁丝间，塌软的遗体因震颤的余波摆荡。狸花猫嘴角带血，神情狰狞痛苦。

它双目留了一线缝隙，半阖的眼睛正正对上垃圾桶外的胡牧言。

！

重重恐惧自木然的大脑传达到身体的每一部位，她冷得一个激灵。又仿佛失脚滑落悬崖，失重感和压迫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胡牧言豁然睁眼。

悬挂在天花板的吊灯安静地出现在她视野，没什么垃圾桶和小猫，有的是手心下柔软有实感的床褥。

按亮手机屏幕，她发现时间不到五点，但她睡不着了。

她想起那天她在垃圾桶旁枯坐许久，花圃里暗藏的蚊子叮了她好几个包。她坐在那里，第一次感受到和自己产生联系的生命死亡后，直击灵魂的冰冷。

街灯由浅黄逐渐变成暖黄，再后来光线的范围缩小了，将那一小块地方照成粘稠的蜜色。她细致地观察路灯，因为她没事可做。而那个时候，她听见母亲沿着街边呼叫她名字的声音。

“姑娘哎！”

当她站起来，母亲看到她的那一刻，连日里积攒的情绪爆发了。母亲全无理智地又哭又骂又跳，数种她最讨厌的激烈情绪却只能让她泪盈于眶。

她平静地接受结局。

她的中二期结束了。

胡牧言抬起她的左手，中指的伤处正是最糟糕的时候，一抽一抽的疼痛绵绵不绝。心脏残存着恐惧的余韵，咚咚跳个不停。两种感受遥相呼应，引发痛感的共鸣。

她恶意地压一压伤处，使得这种痛楚远甚于心脏的搏动。她神思清明一点，仔细观察自己逐渐消肿的手指，却觉得这摊沉淀在指缝的瘀血永远都化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