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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幕式晚宴刚刚开始,香槟杯碰撞的某刻,闪光灯也骤然亮起。
李凭穿梭在贵客之间,人们看到他的脸,会自动闪避出一条通路。消息灵通的人曾听说,李家的大儿子流落在外,生死不明,而宠爱的小儿子又在海上横死,连尸体都没捞回来。历代斩鬼的钱塘李家要没落了?他们暗暗押注,等着看今天的好戏。
但李凭今夜出现了,在山中家的簇拥之下。
这个一百多年前在大阪码头横行的浪人武士家族,六十多年前于东京异军突起,在最繁华的几个区组建起说关西话的庞大地下网络,生意范围从卖擦边录像带到军火投机。而他们之中的精锐,是有权限佩刀,穿戴家徽纹饰的人,内部甚至依旧按照江户时代的规矩,作为“家臣”,效忠于现任家主。家主如果命令他自我了断,对方会欢欣鼓舞地找前辈帮自己介错。和东京人不一样,这帮人神经病似地信奉古礼,用现代思维揣摩只会被吓死,或者气死。
而李凭坐着家主的车前来,就意味着整个山中家也对李凭表示忠诚。
就像千年以前的唐末藩镇节度使被皇帝召见之后、大摇大摆去长安,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死了,背后的整个藩镇会倾巢而出,为他报仇。就算是皇帝也禁不起这样前仆后继的复仇,那将是另一个流血漂橹的乱世开始。
而现在的敖家与李家都元气大伤,打不起这样的仗。
“你儿子长大了啊。”
人群中央站着两个西服挺括的老人,头发花白,瞧着也不过是六七十岁,和他们身为人类的年纪相当。但在场的没几个是真的人类,灯一关,就是群魔乱舞。
在众人注视之下,李凭端着杯香槟,走向那个相貌与自己最为相像的人。
个子略矮些的,是敖广的父亲。他们是敖家的旁支,敖青死后接手家族产业,其中包括今夜要捐赠的“国宝级文化财”。
“回来了?”老人与李凭对视,眼带笑意。但笑不代表着什么,毒蛇狩猎时为了迷惑猎物,也会匍匐前行那么几米。
李凭没接茬,眼神从他身上,移到敖家继承人身上。冰刃般的目光刺穿对方的西装,看见衬衫下遮掩的苍青色血管。对方神色阴戾,狠狠向下扯袖口,哼了一声,眼神浮动。
“布这么大的局,不就是为了让我来捧场。”李凭晃了晃香槟杯,一饮而尽。
“可惜现在不是十几年前,你——老了。”他把杯子转了个圈,尖长的底座,抵在对方胸口,把他戳得退了两步。
“我还有得活。可以和你,一笔一笔算以前的账。”
啪。杯子摔碎在地上,像什么古装剧的摔杯为号,众人都静了一下,老人嘴角抽搐,挂起一个笑。
“小怪物,当初我就应该把你摔死。是我太善良,让你活到现在,等着气死老子。”
“你不会生气,你连心都换了。笑一笑,肌肉神经还有感觉么?全身都换了你还是个人么?不过是个孽障。利欲熏心、德不配位——”
李凭也笑,眼睛净水无波。
“老孽障。”
哈哈哈哈哈哈。寂静里响起敖家那位的笑声,笑得喘不过气。接着他抬手,侍应生就端上银托盘,里面是个遥控器,上面只有叁个键,。
他拿过去,按下,酒会大厅中央巨幕降下,开始播放既定的藏品介绍。就像某场再普通不过的文化活动,藏品本身也平平无奇——是块印章。玉石质地,泛着温润的青。底部有朱红泛起,隐约见血色,可能是血沁,也可能是印泥。篆书阴刻六个字:非松乔,得神仙。
“此印曾出土于叁国魏文帝曹丕首阳山之陵,据传其墓下另有墓,乃是上古仙人王子乔所居,王子乔,掌长生尸解之术,得此印者,可为帝王,可得长生。”
日语解说配合同声传译,响彻整个大厅。听着荒谬,但听到的人眼里都泛起红光,窃窃私语。
“长生印是真的?长生印在敖家手里?”
听到解说词时握着遥控的人脸色变了。他猛回头去找递给他遥控的侍应生,但对方已经悄然隐去。他慌忙再去按,投影再次变换,这次只有一个镜头。
实验室里,女人被绑在手术台上,手臂里扎着根输血管,暗红色的血,象征生命的血,正从她体内流逝。
秦陌桑双眼紧闭,脸色透着苍青。
这次敖家老头子终于松了口气,转眼去看李凭。他不动声色,但姿态却没之前那么悠闲。
“好看么?”西装老人捻着遥控器,甩出去,被李凭稳稳接住。
“耗材罢了,看穿皮肉骨相,这些都是你修长生道的阻碍。强者就是得踏着别人的尸体完成进化,自古就是这么回事,逆势而动,没好下场。”另一位换了语重心长的长辈语气,而全场灯光霎时熄灭。
“李凭,我放你出去这么多年,是为让你‘煅剑’。近来是不是异能越来越不受控制,但受伤之后好得也快了?”
那张相似但苍老的脸,贴近他眼前。
“咱家祖上是战神,主凶煞。斩的鬼越多,剑就越利,术法也就越高强。现在吃你,我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尸解长生。你师父那个老东西,想独吞你,白当了我的替死鬼。好在,还有一个能用。那女孩,是你看上的?听说她手里有另一把‘雌剑’,那更好了,一起吃。”
毒蛇吐信的嘶嘶声回响在他耳边。
“还是说你想让我放了她?那你总得留下来。这么多年,我没吃过有异能的人,快忘记是什么味儿了。”
天色阴沉,无路可逃。李凭不动如山,背后是那场下了十多年的雨。
少年站在中式厅堂里,看到面色苍白的母亲匍匐在地,浑身的血被吸干。她临死都是跪着的姿势,求那个商业联姻的丈夫放过自己的孩子。而癫狂的男人对待她像对待一件用后即弃的垃圾。每个低于他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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