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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阳进宫的时候,云汉灿烂,金乌欲颓。她穿着宫女服饰随其余的女孩一起入宫。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在这一刻,发生改变。
女孩们惴惴不安等待命运之剑斩落之时,姬昔伊也收到楚国的来信。她和胡采薇、王紫一同看完,便就着烛火烧了信纸。
“老楚王死了,既是好事,又是坏事。”胡采薇跪坐在软垫上道。
“详细说来。”
“老楚王一死,还让您名义上的母亲乃至侍从全部跟着陪葬,意味着能将王后您真实身份直接挑明的人已经没有了。这对王后来说,是好事。”胡采薇顿了顿,“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一旦王后真的打算用自己的身份做些什么,也会变得束手束脚。我们需要在楚国找到其他知晓王后娘娘身份却会保密,在关键时刻还能帮娘娘一臂之力的世家。”
姬昔伊卧在软塌上,她用手逗弄着儿子,一边问:“那依你看,当如何?”
“我记得,王紫姑娘出身楚国项氏,而项氏一族恨极了秦国。”胡采薇刚说完,王紫便蹙眉,一眨不眨盯着她,好像要用目光在她脸上烧个洞。胡采薇仿若未觉,继续道:“不如借老楚王的死,回信试探项氏是否知晓娘娘的身份,我们也好做后手准备。当初,王紫小姐做陪嫁,是项氏想在咸阳宫中安插一颗项氏的棋子,但项氏自己也料不到,这颗棋子早有二心,连发回去的消息都只留一半的真实,剩下全靠胡编。”
“你——”王紫怒极,偏又不会骂人,说不过她。
胡采薇不理不睬,继续道:“不过这一次,你可以连带着在信中试探一下对方对王后娘娘的态度,看项氏的反应。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带一笔询问即可。项氏一族内部也一样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保不齐这信会给谁看去,所以你写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措辞。”
“会不会太突然?”姬昔伊看着儿子叽里咕噜转动的黑眼珠,心里涌起无限的欣喜。看到这么可爱软萌的儿子,她更加不能容忍他未来会被奸人所杀,因此做每一步决定都更加小心。
“不会。”胡采薇叹息,“我们谋的是一张大饼,走棋也要大胆些,只要粗中有细,算无遗漏,最后的胜者,不会是别人。”
“胡采薇,本宫要的不多。只要你保本宫和本宫的孩子,你想要的,本宫也都会给你。”
“诺。”
王紫写好信发出的时候,蒙阳被胡采薇领了进入寝殿。她刚要对坐在软塌上的姬昔伊行礼下跪,对方就含笑着让她免礼。
姬昔伊和蒙阳聊起家常,对方也从初来时的紧张慢慢放松下来。她是个心宽的,长相又随了蒙家人,浓眉厚唇细眼,活像一只从河里刚捞出的鲶鱼。加上虎背熊腰,若不是梳着女子发髻,保准有人会认成男儿。
蒙阳和姬昔伊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把话题引向王紫:“我表兄说了,他不想让王姑娘等他太久,已经和宗族里的叔叔们商量了,看看能不能只守一年孝或是半年孝,这样,年后他就好让人来提亲了。”
王紫怔了怔,抿抿唇:“以他守孝为先,天大地大,孝字最大,我和他的事,往后延一延,不妨事的。”
“话不能这么讲。”姬昔伊打断她,“若蒙老将军泉下有知,也会期望自己的孙子早日觅得佳侣,而非是拆散一对有情人。他临终前不是也让你们早日把婚事定了吗?可见他早有打算。只是天意难测,他等不到孙子成婚便撒手人寰。可蒙恬是个有心人,他愿意为你去宗族里和长辈们商议,说明他在心里把你看得重,你何必阻挠呢?这也是一个给他表现的机会。再者——”
“再者如何?”胡采薇敏锐的发觉王后娘娘有话要说,一双妙目扫向对方。
“再者,你们不觉得守孝这一事过于死板吗?”
“此话怎讲?”王紫蹙眉。
“守孝是儒家推崇的礼制,儒家认为守孝三年是出于礼的要求,在这三年中,要求人不生火、不宴饮、不婚娶、不同房、不生孩子等等等等。但问题是,我们秦国,并不遵循儒家思想啊。”姬昔伊托着下巴轻轻道,“我们迄今遵守的,难道不是商君变的法吗?我们是靠商君之法才迅速强大,若是靠儒家思想那套事事遵循礼制的东西,富国强秦之路也只是空谈。光是守孝一事,就耽误多少事?若是军中将士,正逢战事,家中突然来信让他回去守孝,那他依言照做,岂不是当了逃兵了,仗还怎么打?自古说忠孝二字,是说忠在孝前,可见忠君是第一要务,但这不和儒家的孝为先、仁者爱人的思想想悖吗?”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下来。胡采薇眼珠一转:“看来娘娘又有新的想法了。可为何娘娘之前不说?”
姬昔伊笑答:“之前蒙恬都没表示,本宫站出来说话没有立场。现在蒙恬自己主动和宗族里的人商议,那本宫作为王紫的娘家人,置喙也有由头。更何况……本宫对别的没有兴趣,对拔除儒家思想这件事,还是很有兴趣的。”
“那娘娘想怎么改拔出?”
“就从守孝这件事开始。”
姬昔伊喝了口水,轻轻道:“顺便借这件事,也可让大王把那些和他政见不一的撸下去。”
吕不韦是真没想到,一个做月子的女人也能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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