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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宫装,她有些印象,她母妃也有,但远没有眼前女子身上的那身好看,虽说儿不能嫌母丑,但她不得不承认,她母妃就算穿上了这样一身宫装,也没有眼前人穿得好看的。对于好看的,不管是人还是物,总归都有些欣赏的,赵三思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直到一声咳嗽声响起,她才仓皇收了视线,又下意识地朝着声源处看了过去,看着正被老太监毕恭毕敬扶着坐起来的男人,赵三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拱手行礼,“我……臣弟见过皇兄。”床上的人咳得惊天动地的,但坐在他旁边打盹的女子半点都不受影响似的,直到听到赵三思的声音了,才懒悠悠地掀了眼皮,朝她望了过来,神色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自然地收了视线,偏头将手放到了旁边的宫女手里,起个身也是仪态万千的,然后朝赵三思福了福身子,“臣妾见过二皇子殿下。”赵三思在人朝自己看过来时,快速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也赶紧拱手行礼,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称呼,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床上的男人终于咳得缓过神来了,朝她摆了摆手,“无须多礼,你平素见得少,这是夕贵妃,你称呼一声夕贵妃便是。”“三思见过夕贵妃。”那女子闻言,捂着唇就笑了起来,见赵三思一脸无措,大约也觉得笑的不妥,用帕子稍稍点了点唇角,一双柳叶眼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瞧了一眼,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臣妾好似在哪里见过二皇子呢。”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一个在旮旯里无人问津的小皇子,怎么能跟她皇兄的宠妃见过了,这让旁人听了,成什么体统?像什么话?这肯定是……“认错了,夕贵妃可真会……”话说到一半,赵三思突然停了下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这人……这人怎么……和去年死皮赖脸分了她一个鸡腿的小太监那么像?说起去年那个抢她鸡腿的小太监,赵三思就印象深刻——因为夺鸡腿之仇,不共戴天。她母妃还在的时候,虽然她也不像个正经的皇子,但到底吃喝不用愁,母妃死了后,嬷嬷一咬牙,拿些宫里值钱的东西讨好一下拿些踩低捧高的奴才,她偶尔也能吃些好的。只是,坐吃山空,到底不是一条长久之计,再加上那些胆大包天的奴才欺负她们孤儿寡嬷的,没事还要来偷些东西走,以至于到了后来,别说能有什么好吃的,她嬷嬷病重,她因为拿不出值钱的东西去讨好那些小太监,连个愿意帮她传话送些草药的人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嬷嬷一日病过一日,彻底咽了气。母妃也好,从小照顾她的嬷嬷也好,去了的时候,赵三思都没哭,因为没有疼她的人了,往后的眼泪都没有了任何意义。然而,当她辛辛苦苦从御膳房偷了一只鸡,被那个小太监撞破了,要挟要拿走她的鸡时,她的眼泪吧唧一声,就如断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根本就阻挡不及。那时,小太监说了什么来着?大约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给吓住了,面上怔了一下,又手忙脚乱地甩给了她一条帕子:“哎哎哎,你哭什么?不就是一只鸡,至于吗?哭哭啼啼的,跟个小姑娘似的。”爹不疼,还早早死了娘,唯一照顾她的嬷嬷也死了,她只能总日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己住的地方越来越破,老鼠越来越多……好不容易在自个儿生辰这日,厚着脸皮来御膳房捡了个漏,还碰上个半道打劫的……委屈,实在太委屈了。积压在心里的那些情绪一旦找着了发泄口,就像爆发的山洪一样,势不可挡,“我已经两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今日是我生辰,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你还要抢我的,我怎么就不能哭了……”“啧啧,这么可怜的呀?行了,你别哭了,我不要你整只鸡了?”“真的?”“你分个鸡腿给我。”一只鸡就两个鸡腿,就鸡腿上多点肉,分个鸡腿不就是相当于分走了半只鸡?“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况且,咱们一同吃了你的鸡,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待会被人发现了,我们一起担罪,好歹能有个伴……”“呸呸呸,你别乌鸦嘴。”当时的自己可真是恨死这个横刀夺鸡的小太监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来人啦,快来人,有人……”“我分分分,你别叫了……”思及此,赵三思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贴身藏着那个小太监当时递给她的那条水蓝色帕子,至于为什么要把帕子藏起来,赵三思乐观地想,日后她定要拿着这帕子□□的。她母妃说了,她再遭人嫌,好歹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皇子,只要她再隐忍几年,等到二十岁生辰了,自己找点存在感,让宫里的人想起有她这么一个皇子,她一个混吃等死的没用之人,她皇兄也不太会为难她,到时肯定会大方地给她一块封地,让她去自由自在的。那个时候,她肯定会狐假虎威一番,找出这个小太监,拐着她去封地,日日放条狗和他抢吃食……那画面——啧啧,单是想想,她就觉得十分解气。可如今……赵三思艰难地将视线从面前这张明艳的脸上挪到了对方手里那条同样是水蓝色的帕子上,脑子如同除夕夜里盛放在天空的烟火一样,轰得一声就炸开了。“怎么?你们莫不是当真在何处见过?”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诡异,龙床上的人语气不明,神色也难辨,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赵三思却急了,去御膳房偷鸡事小,但要是让人知晓她和自家皇兄的宠妃共吃了一只偷来的鸡,那可能就是偷|情的大事了。“方才臣妾又仔细想了想,以二皇子这身份,想来定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人,臣妾怕是瞧错了。”不等她仓皇无措的视线看过去,那明艳的夕贵妃又兀自否认了,说着又偏头朝她福了福身子,一双柳叶眼,似挑非挑,眼波流转间,就是一副娇滴滴的媚态,“臣妾眼拙,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儿,冒犯了二皇子,可得原谅臣妾。”这女人说话,当真跟她这眼神一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意味深长。赵三思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着自家那明显病的不轻的皇兄面前,她更加不敢去看人了,只能胆颤心惊地勉强扯出一抹笑,“呵呵,夕贵妃可真爱开玩笑了。”坐在龙床上的人打量了一眼站在那里被人戏弄地无所适从的赵三思,见他畏畏缩缩地,心下有些不喜,但如今他这病无药可医,除了对这个未曾见过的弟弟委以重任,他也着实找不出其他法子了。赵瑾如是一想,只得在心下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慈和一些,“她平素就是这般大咧的性子,皇弟也别同她一个妇道人家计较,你再走过来一些,让皇兄好生瞧瞧你。”赵三思一颗心噗通噗通的,犹豫了一小会,才应了,“是。”然后小心翼翼地朝龙床的位置小步走去。赵瑾看着她微微发颤的身形,就忍不住眉头深锁,到了嘴边的教训在看到她那消瘦的身板和那洗的已经发白的旧皇子服时,又艰难地咽了下去,自古天家无父子,说起来,眼前这皇弟之所以能这般安稳地长到这么大,他父皇的漠不关心虽然是伤害,但其实也是一种保护。不然,她那位不受宠又没什么外家势力的母妃怕是护不住她。“爱妃方才说以二皇弟的身份定是不会做那种事的人?咳咳……”所谓眼不见为净,赵瑾实在看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不顺眼,便又看向一边百无聊赖的夕贵妃,“可是还有朕不知道的趣事儿?”赵三思闻言,步子又是一顿,但她也不敢多嘴,只能祈祷这位夕贵妃不是个没脑子的,害人害己。“皇上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得劳心费力,臣妾的事儿多的是你不知道的。”别人不知道,顾夕照是知道的,自己这位夫君马上就要挂了,眼前这个落魄的小皇子很快就要一步登天,可得珍惜现在能看热闹的日子。是以,自打看到人了,顾夕照的视线就没真正从赵三思的身上离开过,方才瞧着人紧张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想笑,拿着帕子掩了下唇,又拖长调子道:“不过皇上要是想听,臣妾倒也乐意同您说说的。”“左不过闲来无事,你便说来听听,就当给朕和臣弟说个乐子。”“说起来,这事儿是前年了,好似就是今儿这日子。您知道的,臣妾素来爱用牛乳沐浴,那日听说御膳房新到了一批牛乳,臣妾便让蝉儿过去拿些来,结果蝉儿出去不到两柱香的时辰就回来了,说是有太监帮着提了一小桶过来。说来也是凑巧,隔天臣妾带着人在西苑的假山后放兔子,正好碰见现如今已经出嫁的明和公主欺负人,让人钻小太监的□□儿,蝉儿这丫头说那人好像就是昨儿帮着送牛乳的,臣妾便远远地瞧了一眼,瞧着那小太监长得有些标志,便让她去递了个话儿,替那小太监解了围……”顾夕照说着,眼神儿就瞥向了赵三思,见人脚步又是一顿,她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些,“当日那位小太监瞧着与二皇子有几分像,臣妾方才才会如此唐突的。不过,想来也是不可能。先别说明和公主敢作践二皇子,这臣妾也定受不起二皇子亲自给臣妾送牛乳不是?”“朕到不知平素表现乖巧的明和竟是这般跋扈的人。”赵瑾没听出她的话里话,而是将心思放在了明和上,毕竟这个妹妹,是主动提议愿去蛮夷和亲的。顾夕照挑了挑眉,眼神望赵三思的方向勾了一下,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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