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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磨墨（第1页）

崇德宫。

惜晴和采雁一个正替陛下叠衣，一个则替李乐揉手。

两个小丫头虽在御前，但浣衣司的消息也尽数知晓了。惜晴一边从木盒中取出膏药抹在李乐的手上，一边愤愤不已。“我还当浣衣司的怎么这样积极了，原来是抓着我打听陛下的喜怒。”

“浣衣司做的出那档子事，即便没有犬山公公吩咐，她们也是要上赶着来送的。”药膏擦在手上，渐渐地发热。

采雁将萧珩的衣物叠了，又见着李乐头上的白蘋玉簪。“阿乐姐姐待会儿是要去承德殿，戴这只簪子也好，省得太素。”

上回李乐被罚了擦地，听犬山公公身边的卓虎说是因着御前失仪，犬山公公这才巴巴地送了新衣衫来。

李乐摸了摸采雁的发髻。“你知道的倒多。”今儿早上起得太匆忙，头上只随意簪了支银簪，一直忙到晚膳过，才有空来收拾自己。

采雁将手里叠好的衣物放进案盘里，李乐略齐整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便往承德殿去了。

到承德殿门口，见卓虎在门口守着，她笑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才踏进门里。

萧珩在书桌前，那红木的椅子上垫了软包，他懒懒地靠在上面，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素面鞋在地板上踩踏发出轻微的声响，萧珩抬起头。

见她请了安又熟练地转身去替他放衣服，身影穿过纱帘，纤细地身影在地上慢慢拉，他敲了敲桌沿。

“过来，磨墨。”

李乐到他侧边，铺就西番莲暗纹流苏桌布的书桌上尽是奏折。一方砚台就摆在他的右手边，那里头的墨已然干涸，显然是萧珩许久未动。宫女的衣衫皆为窄袖，磨起墨来也不怕脏衣袖。

李乐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磨墨一事她却在行。

龙纹双脊墨三指夹紧，砚台内虽有陈墨，究竟干涸难磨，她又取了一小勺水浇在砚台内，方开始磨墨。这

墨显然是好墨，墨中有香，色泽浓郁，只是稍微腻手。

萧珩依旧靠在椅子上，视线却缓缓地移到了她的手上。涂过药膏的手掌在灯下泛起一层细腻的光泽。青青紫紫的一片，那颗小小的红痣在此间格外刺眼。“你手艺不差。”

用腕力道均匀，不急不慢。

李乐是遂州通判家的侍女，不是驮州农户的女儿。她跟着官家的小姐，自然是通的。明明半月不到的时间内，他却好似忘记了眼前的女人也跟刺杀案牵连不清。

李乐点点头，略略屈膝。“陛下过誉了。”

侧边的光线被她挡去了一些，从萧珩的角度看她看不太真切，李乐不敢看他，但他的眼神且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因为磨墨晃动的额发，垂下的眼睫，以及握着磨条的指尖，一切的一切温和宁静得好像让他回到了十二年前的一个夜里。

女官打扮的人叫他七皇子殿下，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可眼里却满是不该属于她的关心。那时候他只是个失宠的

皇子，因为营养不良又矮又瘦，还未及那人的腰身，她却毫不嫌弃地给他擦洗脸颊，握着他冰冰凉凉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叫他殿下。

“陛下。”当一道清澈的女声响起时。

他下意识地回答。“我在。”

面对李乐疑惑的眼神，萧珩自知失言。

他如今该称朕。

故去的身影和现实中的人重叠又分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落寞极了，李乐识趣地闭了嘴。

落寞间萧珩索性翻了一本奏折来打发时间。一是左丞上折子答谢陛下山参之恩，文辞依旧出众，笔力却不似从前那般锋芒。正是这样看似恭敬忠正的臣子从前也是如此这般替他的大皇兄谋划皇位，字里行间算计他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