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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个没脸的怪物,到最后她只听到了“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没仇没怨好好给你埋了”,而她的儿子孙子都没反驳,是不是都想着她早早死了算了?
脸上的面汤干了,她觉得她的脸也僵了,她哆嗦着手摔了手里的碗筷,一行浊泪滑了下来,“我生养了个没心的怪物啊,捂不热,捂不热的啊。”
“还摔起碗来了,看把你惯的。”
“你住嘴。”苏荣兵大喊了一声,冲隐进黑夜里的老婆子撵了出去,“妈,饭还没吃完,你就要回去了?”
“对,我回家了,不再来了。”余安秀仰头看面前模糊的人影,“我没把你养成人,我受罪,你以后也跑不了。”
“我给你养老你怎么就不再来了?大囡是嘴上厉害,她心不坏的,忘性大,明天起来就忘了。”苏荣兵心里乱糟糟的,老太太好似真伤心了。
余安秀不接腔,她脑子里还残留着只余口鼻的嫌恶嘴脸,“不来了。”她绕过他摸黑往回走,“我怎么就生了你?大概真是仇家,你是来报仇的。”
她自问自答,她终于意识到她所有的心甘情愿也只是她的心甘情愿,不会领情的到死都不会领情。
第章强行助人醒脑
苏老头站在院子里,听外面的说话声断了,厚重的脚步声回到了隔壁的院子,他憋了口气往大门口走,看到门外蹲着的老婆子,心口的憋闷突然散了。他看着那团黑影,平静地说:“看到了吧,你从小护到大的儿子就是这副样子,以前他跟我吵跟我闹,你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背着我做好人,有我这个喊打喊骂的爹做对比,你儿子肯定认你是好娘,现在没我在你前面给你顶风了,遭罪到自己身上了吧?你过了这么些年的舒心日子,不好好教养孩子的报应算是到了。”
“是,报应到了,养不好儿子,根坏了,结的果也是歪瓜裂枣,我对不住你们老苏家,两代人都毁了。”最苦的年代老子当了村长,条件好了儿子养成了软脚虾,轮到孙子,连软脚虾的硬壳都没有。
苏老头口里转着“老苏家两代都毁了”这句话,他心想毁的可能还不止两代,但他不计较了,几年前他心心念念的也是掰正下一代,如今早就想开了,儿子养不好还不如没生过,儿子跟闺女相比,除了能延续姓氏,他也没有值得高看一眼的地方。
但姓氏这东西,天底下那么多姓苏的,怎么可能绝的了,就连古代的皇帝也不能保证他的子孙能世世代代无穷尽。至于上坟烧纸,呵,前些年那被小兔崽子们撅起的老坟如今早已化成庄稼的肥料,他也没见哪个老祖宗上来找人算账,可见人死如灯灭,烧纸祭拜也仅是活人心里闹鬼、嘴里造鬼,有人尽心,有人尽面子。
“进来吧。”苏老头让开堵住的门口让她进屋,在她站起来的时候还搭了把手,等关上门了,他说:“是挺对不住我的,但看你也遭报应,我就平衡多了,至于说对不起老苏家,那还不至于,我又不止他一个孩子。”
余安秀听了他的话,往屋里走的脚顿了顿,她闷头问:“你对我还有气?”
“有啊,怎么没有。你闹着要跟你儿子住,耍心眼也要从老幺家带水果回来给孙子,米面粮油也搬走进了人家肚子里,现在挨骂挨咒空手回来了,只能赖在我身上了,我不仅有气,我还不放心,我担心你现在被骂回来了,改天人家一说好话,你又屎糊了心,颠颠的又偷搬吃的喝的去喂白眼狼。”苏老头说着刻薄话,先她一步进屋。
跟老头子过四五十年了,老了老了挨了这一心窝子的埋怨,余安秀心里不是滋味,之前满心的伤心失望,现在变成了羞愧难堪,她进了厨房也没烧水,直接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洗脸上的面糊子。
“我以后不再理荣兵了,他儿子我也不念了。”她躺在床上说。
“那谁知道,之前我提分家的时候你也是满口答应了的,你这婆子是人老心花,口不对心也没人能发现,往后你儿子孙子抱着你哭一哭,把你心哭软了又是你的心肝了。”苏老头冷声讽刺。
这次余安秀没说话,她头埋在被子里掉眼泪,为了荣兵,她年轻时仗着他不打女人胡搅蛮缠,眼瞎心盲几十年,如今活成了老头心里的满身心窟窿的老贼,活该啊。
夜里,苏老头被老太婆的支吾声吵醒,坐起来看她头埋在被子里,还当是她堵住了口鼻,忙拉下被子,但被子扯开了她嘴里还在念叨。
“做噩梦了?睁眼了,天亮了。”他拍她肚子。
余安秀艰难地睁开眼睛,听着外面的鸡叫,说:“我梦见你爹娘了,骂了我一夜。”
“噢,骂的对。”苏老头不感兴趣地应一声,看她醒了也就躺下准备继续睡。
但余安秀睡不着,她身上发冷,全身都疼,倒在床上挺了一会儿,她开口喊:“老头子,我好像发热了,你起来烧两张纸,看是不是你爹娘来过了。”
苏老头坐起来摸了摸她脸,摸到了一手的冷汗,脸上还热彤彤的,“也没冻到怎么就发热了?白天洗衣服打湿了衣裳还是洗头了吹着风了?”苏老头没理会她的话,穿衣下床出门。
现在估摸着刚过午夜不久,大半夜的也不能劳烦人家,他站在院子里喊隔壁的人:“荣兵,荣兵……”
“大半夜里谁喊你?吵死人了。”梅大囡翻身用被子蒙住头。
“听声音像是老家伙,我去看看,你继续睡。”
“你妈发烧了,你家里有没有药?”苏老头听到隔壁有动静了直接问。
“咋这时候发起烧来了。”男人烦燥地薅头发,回屋问他媳妇:“家里有没有退烧的药?我老娘发烧了。”
“没得,真是地主奶奶了,这把年纪了发个烧还要吃药,头按被窝里发出汗也就退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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