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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一向是钱碧荷做饭,钱碧荷不在院子里,那肯定是在做饭。
杜金花顾不上厨房里的动静,见大孙女跑了,也不管她,指着孙五娘的鼻子就骂:“胡说八道什么?你让金来银来睡东屋,那让兰兰睡哪儿?净瞎出馊主意!”
孙五娘干脆利落地抬手一指:“叫兰兰跟妹妹睡。姑侄两个亲香亲香,正好儿!”
见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杜金花彻底火了,看见地上散落着陈有福修理农具剩下的木料,她随手抄起一根树枝,朝孙五娘打过去:“就你长嘴了!你这么能耐,这个家要不要给你当啊?”
孙五娘是不介意的。但她也知道,不能搭这个茬,一边叫嚷一边躲闪:“娘,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呗,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还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混账娘们儿不气她,她能生气?
杜金花撵了几圈,没撵着人,刚病愈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慢慢停下来,重重喘气。
丢了树枝,两手叉腰,仰起脖子冲天大喊:“陈二郎!给老娘滚回来!”
她收拾不了这泼妇,还收拾不了陈二郎吗!
陈宝音刚才在外围观战,此刻见战场平息了,小心翼翼地踩着还没干的地面走过来,轻轻挽住杜金花的胳膊:“娘,不要生气啦。”
“娘不气。”杜金花冷眼睨着孙五娘,“跟有些人,生不着的气!”
孙五娘还在那点头:“是啊是啊。”
厚脸皮的样子,差点又把杜金花的火点起来!
她全不在意,没心没肺的,忽然看到陈宝音脚上的大棉鞋,哈哈笑起来,“宝音,你这穿的,哈哈哈!”
太可笑了,锦衣华服配破棉鞋,真是笑死人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圈里的鸡都被她吵得咯咯直叫。
“混账东西!”杜金花再次恼了,手里的树枝用力扔过去,“你妹妹没鞋穿,你笑什么?没心没肺的混账娘们儿!”
孙五娘腰肢一拧,闪避开了,嚷道:“琳琅的东西不是没带走吗?娘拿出来给妹妹穿不就有了?”琳琅的身量跟她差不多,孙五娘盯上很久了,可是婆婆不给她。
“你——你要气死我!”杜金花一下挣开闺女的手,扑过去要打孙五娘的嘴。
这时陈二郎回来了,咯吱窝下面夹着银来,进门就道:“好热闹啊!”
热闹个屁!杜金花追不上年轻利索的二儿媳,转头看向陈二郎,拨了拨脸旁的乱发,说道:“宝丫儿睡正屋。”
陈二郎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把咯吱窝下夹着的银来放地上,手掌没轻没重地拍了下小儿子的脑袋瓜:“那金来银来睡回来。”
这还像句人话,杜金花哼了一声,眼角夹了孙五娘一眼,懒得搭理她。二儿媳就是个泼妇,不讲理还没眼色,搭理她干什么!
“娘,那琳琅留下的衣裳和鞋……”孙五娘却没逃过一劫的轻松,倚在门框上嗑瓜子,还惦记着。
不等她说完,杜金花猛地拔高声音,大吼起来:“不许提‘琳琅’!”
震天一吼,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孙五娘的瓜子嗑歪了,扎到肉里去,疼得她皱起脸,哎哎哟哟,呸呸呸起来。
“以后谁也不许再提!”杜金花一字一顿地道,沉着脸,目光扫过家里人,包括厨房方向,最终停留在孙五娘的脸上,“叫我听见一次,老娘的鞋底子可不认人!”
陈二郎都傻了。
孙五娘立刻老实了。
牙龈被瓜子壳扎破了,一嘴的铁锈味儿,她小声说道:“不提就不提,干嘛……”
“咳!”陈二郎瞪她一眼,“快晌午了,还不帮着大嫂做饭去?”
孙五娘反瞪回去,随即也哼了一声,拍拍手,扭着腰往厨房去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陈二郎瞄了眼妹子脚上的大棉鞋,眼角抽了抽,抬起眼睛说道:“我找找金来银来的旧衣裳,一会儿给娘送过来,给宝丫儿纳鞋底子。”
“算你还有个哥哥的样儿!”杜金花说道,脸色没好看到哪儿去。
陈二郎脸皮厚,不在乎亲娘的这点脸色,嘿嘿一笑,一如往常的俊秀和热情,还道:“那是,我可是亲哥哥。”说着,视线在泥泞的院子里扫过,又看了看宝丫儿脚上的大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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