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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孤零零的人形面无表情,再没说一句话。
就像一座悲哀的尖碑,一座矮瘦的钟塔。
凉风不知从哪里灌进屋内,伊卡洛斯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被风吹开的窗户,缩在阿撒兹勒的长衣下面一动不动,脑袋里想着要喝一口温水。
头顶被烧得发胀,他感觉自己成了个块要被热气撑得裂开的厚火炉,把手摁在胸口上,让骨头听见那些扑通扑通的心跳,伊卡洛斯又闭上眼睛,他不想动,可他的喉咙似乎快要冒烟了。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远远没有到达人们口中“长大”的那一步,可有时,他又觉得所有人都是那么的幼稚,天真。
就像现在,仅仅是被鸢尾花香包裹着身躯,他便在迷糊的脑袋里感受到心满意足,就像婴孩被裹在襁褓里,睁着眼睛,或是闭上,风中颤动的花瓣和飞舞的蝴蝶或许没什么两样,他们从不想太多,发呆之余便一心一意地哭泣。
伊卡洛斯太渴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如果再不喝水就会死掉的错觉。
于是他慢悠悠地坐起来,动作比患了骨病的老人还要慢,像一个常年食用桉树叶而深度中毒的树懒。
可是去哪里弄水来呢?
要走出门去,要用力拉着井口挂着的绳子把打水的木桶拉上来……
一想到这些,伊卡洛斯又生无可恋地倒了回去。
还是不喝了。
他闭上眼睛,打算接着睡觉—就这样一直睡,等那些高热褪去再醒来。
可至少要把被风吹开的窗子关上。
伊卡洛斯盯着窗子,他感觉属于鱼的眼球嵌在自己的眼眶里,黏腻而滞塞,眨眼的时候挤压着凝固的泪水。
他裹着阿撒兹勒的长衣下了床,像个老巫师一样佝偻着腰背,慢悠悠地伸出手推上颤抖的窗缝。
似乎只是一晃神,推上窗子的一瞬间,伊卡洛斯从那道缝隙里看见了一个扭曲而模糊的黑影,它就像是失去了重力的液体,一侧融化时另一侧又凝结,像是个无措的幽灵,悲哀地徘徊在即将逝去的夏季。
伊卡洛斯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睁大眼睛,甚至有点儿兴奋,把刚刚被推上的窗子又拉开,那幽灵没有消失,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嘿!”伊卡洛斯向那个幽灵招手。
幽灵拾起一只手,一只黑乎乎的手,瘦削又细长,手臂也同样如此,那长而尖的指甲像蛇的毒牙,像捕食者的利爪。
它指向门外的那口井,又指向伊卡洛斯的身后,伊卡洛斯转过身,迷迷糊糊地顺着幽灵的指向摸索,在床尾的木柜上看见了一杯水。
他感到惊喜,扶着窗边的桌子笑起来,幽灵放下手臂,隔着一扇窗立在伊卡洛斯对面。
“谢谢你回来,”伊卡洛斯压着自己跳动着的心脏,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有向下坠落的悲哀,有从灾难中幸存的庆幸,还有一点儿迷迷糊糊的气愤和喜悦,“我看见法伯迭安的尸体,还以为你已经踏过约旦河去往轮回了。”
幽灵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隐藏身份的意思,哪怕看不清面孔,浅淡的鸢尾花香还有在黑暗中流淌的深蓝色眼眸已代替他道出自己的名字。
“我很想你,阿撒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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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阿撒兹勒不说话,他似乎没有用来说话的嘴,他太黑了,甚至没成具体的人形。
伊卡洛斯抱住他,感觉像抱住一片凝固的影子,一团柔软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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