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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第1页）

厚重肥美的肉排滋滋作响，莹润的油脂在热力作用下不断炸开花，浓烈的香气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叹息萦绕在篝火上空，奏成诡异的交响。两只精灵几乎要被人类这毫无节奏和美感可言的叹息逼疯了。一开始它们根本不懂云漠到底在激动什么。直到对方稍稍冷静下来，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做出从肚子里往外掏的动作之后，两只精灵的疑惑就立刻变成了惊恐。内脏确实柔软肥嫩，但是它臭啊！身为顶级掠食者，精灵们对食材要求极为苛刻，而且隐约有一点洁癖。在它们看来，那种臭烘烘的内脏只有不入流的食物链中下层才会去争夺。打个比较极端的比方就是：有吃有喝的，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想去吃翔呢？相对于跳脚的紫叶，银星显然更具备宽厚引导者的资质，也更善于深入的全方位的思考。思考过后，稳重的精灵队长觉得一切都是人类的错。没错。一定是他们沉迷于耍阴谋诡计和无穷无尽的内斗，以至于自家幼崽长歪了都不知道。谁家好好的娃会去吃翔啊！！想到这里，精灵队长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主动把看上去最肥美的肉排让给人类。吃吧，可怜的孩子。吃了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应该入口的。云漠从这只精灵眼里读懂了怜悯，她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但肉排确实好吃。现代人吃到嘴里的食物都无一例外经过无数次改良，比如肉类更加细腻肥美，水果更加皮薄肉厚，云漠在切割时就发现这头远古牛的肌理相当粗糙。但它生前的小日子显然过得不错，脂肪也比较丰富。或许因为常年吃草，又或许天生品种优良，这一大坨肉竟然没什么异味儿，一点点香料和料酒略一腌制就很可口。总而言之，是坨好肉。真不愧是精灵优选。挑着最肥嫩的地方割下，切断肌理，再用木棍捶打一番，煎到七、八成熟，刚刚好。比现代饲养牛肉更有嚼劲，但很香，脂肪也丰富，云漠吃得满嘴流油，挺美。但太多了。云漠本就饭量不小，来到这边之后更是天天超负荷消耗，食量更上一层楼，如今一顿已经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吃下三四斤食物。两只精灵也毫不逊色。它们虽然像人，但毕竟不是人，为了维持这样的体型，以及高强度的物理和魔法运转，自然需要更多的能量。可即便如此，一人两精饱餐之后也还剩下八成的肉没有动。吃不完，根本吃不完。天气闷热潮湿，生肉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变质。浪费食物天打雷劈，这是深深刻在国人骨髓里的东西。正当云漠一筹莫展之际，却见紫叶又掏出银刀，轻松写意地切下许多片肉排。然后眨着眼睛看着她，再转身看看貌似空无一物的密林。一只合格的精灵，永远不会忘记同伴。云漠茫然。云漠恍然。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合着你搁这儿拿外卖来了是吧？还连吃带拿的呢！她下意识看向银星，银星沉默着挪开了视线。云漠：“……”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出于对它们擅自抛弃下水的愤慨，云漠大着胆子指挥起了两只精灵。哪怕煎完肉排，还剩下不少边角料，精灵虽然看不上，但节俭惯了的云漠却不舍得丢弃。她催促紫叶将碎肉刮下，把连带着筋膜的大骨打碎，一并投入到大桶中熬煮。于是两只精灵看她的眼神就更复杂了。看看，这倒霉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骨头能吃吗？云漠：“……”云漠赶鸡似的把它们赶走了。去去去，什么都不懂，净添乱。熬制骨汤需要漫长的前摇，但等那一锅清水渐渐浮起油花，泛起乳白的诱人色泽，丝丝缕缕的筋膜也褪去油腻，变成膏脂般入口即化的美味时，一切付出都有了回报。紫叶又闻着味儿来了！！！你的回报来了！云漠：“……”你敏锐的嗅觉都用来干这个了，是吗？傍晚帮那些不露面的精灵们煎肉排给我累个半死，这会儿竟然还厚着脸皮跑来蹭宵夜？云漠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摆出一副赖皮的样子，指了指紫叶的箭囊，用非常有限的精灵语储备量干脆利落道：

“你的，我，一个！”给人当保姆还有工资呢，我给你们那么些精做了饭，还不能给点报酬了？要是银星来也就罢了，那是老师，管吃管住应该的，可这位？之前大家都是在傍晚碰面，银星和紫叶只带随身匕首，但晚上的装备则有所不同：精灵不仅换了一套颜色更深，更溶于黑夜的深色织物，而且还在脖子上挂了一枚银哨，背后挎了精致的长弓，腰侧挂着精美的箭囊。显然夜晚的密林远比白天更危险，巡逻任务也更繁重。精灵们做好了时刻战斗的准备。匕首、长弓，都只有一份，云漠自然不好开口，也怕给人家弄坏了。但你享受了我的服务，要你一支消耗品不过分吧？事实证明，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云漠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傻笑着先去洗了手，然后才伺候艺术品般郑重地捧过来，借着摇曳的篝火细细观赏。确实是艺术品，云漠忍不住从喉间溢出赞叹之声。细长圆润的箭身上错落有致地缠绕着纤细的藤蔓、花朵和果实，坚硬的箭头一端刻着太阳，尾羽一端则刻了月亮。光影摇曳间，细腻的线条仿佛鲜活的画卷，栩栩如生。紫叶本来觉得没什么，不过是一支精灵族中常见的雕刻箭矢而已，可眼见人类啧啧惊叹，它也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嗯哼！就在一人一精灵偷摸喝骨汤时，遥远的森林尽头也在忙碌着。外出20多天的石斧三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部落。她们不仅成功捉到了那只大野猪，还顺藤摸瓜掏了一窝正在吃奶的猪仔。现在食物供应还算充足，只需要把母猪喂饱，让它产出充足的奶水，猪仔就会长得飞快。这种做法远比直接杀了吃肉来的划算得多。族人们欣喜非常，纷纷上前帮忙，又去外面的小河中打来清水，供她们清洗。随着水流滑落，石斧三人身上涂抹的迷彩颜料迅速融为泥浆，露出一身蜜色的，伤痕累累的肌肉。石斧与同伴暂时道别，换上轻便的织物，前去与大巫议事。她的胸口赫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狰狞虎头，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仿佛真的有生命一般。那是她们的部落图腾。按时献上贡品和忠诚的信仰，兽神会赐予她们超凡的力量，保佑大家平安活下去。织物清凉透气，在天气热的时候远比兽皮舒服。但虎部落并不擅长织造，都是用猎物向其他部落换来的，数量稀少，而且很容易破损，只有地位尊贵的大巫和最出色的几名战士才有资格享有。“大巫。”走到部落最中央的屋子外，石斧先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得到允许后才进去。天黑了，哪怕点了火把，屋子里也十分昏暗，石斧踏进去的瞬间，双目瞳孔放大一圈，看室内犹如白昼。这是得到兽神赐福才会有的能力。屋子里的女人皮肤松弛、垂落，雪白的头发稀稀拉拉，勉强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时，仿佛一具松散的尸体……她已经很老了。许多族人根本记不清大巫究竟有多少岁，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整个部落的主心骨，是无数智慧的化身。只要有需要，大巫甚至可以直接与神明沟通，进而获得指点。抬头看人时，她的眼睛依旧像年轻时那么清澈明亮。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跪坐在大巫身旁，她的脸上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已经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智慧。这是大巫亲自选定的继承人。石斧将自己一行人的经历原原本本转述，最后附上猜测：“会是藤部落的人吗？”据说藤部落的祖先中出过一位木系魔法师，他曾与精灵族建立过良好的友谊，并从精灵那里学到了某种特殊的培育植物的方法。所以藤部落可以说是最不怕挨饿的部落。他们业余还会种植几种特殊的植物，从里面抽出线来纺织成精美的服装，对外可以交换到珍贵的盐和香料、甚至是矿石打造武器。云漠身上的衣服是从未见过的精巧，石斧有这样的猜测并不奇怪。大巫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我曾于睡梦中看到宽敞的大路，道路两旁开满鲜花。”神明的指点晦涩难懂，饶是大巫也不敢说完全参透。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并非坏事。于是石斧便松了口气。几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大巫的房子外远远等着，当石斧的身影一出现，她们就笑着围了上去。石斧熟练地抚摸每一个婴孩的额头，伸手在族人捧起的石盒中蘸取颜料，为4名婴孩画上虎纹。“兽神在上……”“兽神在上……”女人们跟着念，然后欢喜地道谢，用力亲吻自己的孩子。她们相信，经由部落中最强大的战士赐福，孩子们一定会在兽神的庇佑下成长为健康强壮的下一代。一个婴儿大概是觉得额头上的印记有点凉，瘪了瘪嘴，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一个哭，带得另外三个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响亮的哭声瞬间传遍了大半个部落，所有人都带着笑意和欣慰往这边望来。听啊，多么健康的声音，这一定是兽神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