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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是何意?”傅瑜问。符纪道:“先帝的命令是让我做使臣游说小薯各国,瓦解其联盟,以助大魏和大野反攻西戎,可是一晃四十年过去了,西戎虽早已归顺大魏,但荒漠上的小薯各部落仍有联盟,我这个做臣子的,仍旧没能完成先帝当年的诏令,我心下已是愧疚难忍,恨不能生前一定要完成此令,我又哪里来的这个脸皮和勇气,前往永安?”
符纪布满皱纹的脸上已是愧疚万分,他一双眸子含了泪,神色愧疚直让傅瑜四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傅瑜拱手一拜,道:“先生高义,为了一封诏令竟能四十年如一日的奉守,请受小子一拜。”他一拜,身后跟着的金圆和丁九也拜。
天色渐晚,几人边说便朝着符纪的住处赶去。他的住处在荒漠的一处悬崖下,避风,又可防黄沙,但不过只简简单单的一木房子罢了,破旧的甚至傅瑜走在里面都能看见外面的星空。
于是他们五人又走出房子,寻了些干柴,在一群羊面前点燃了火把。五人围着火把坐下,克莱尤觉不够,忽悠着符纪拿出羊腿,一群人烤了分吃,边吃几人便讲起当年符纪的事情。
听着众人的话语,傅瑜仿佛可以想象昔年那个固执的少年是怎么游说小薯各国的,及至后来,小薯各国联盟瓦解,他们又各自分散为部落,部落又联盟起来,然后符纪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去游说部落首领。四十年来,他羞于自己的事情未能办成,有负皇恩,只能牧羊驯马聊以为生。
傅瑜不禁感叹道:“便是苏武牧羊,也只有十九年,而现在符先生牧羊驯马,却是整整四十年矣。如今战乱已平,万国来朝,四海升平,区区小薯部落,又有何惧。符先生为大魏鞠躬尽瘁四十年,该是回永安接受封赏,荣归故里的时候了,不该就在这里蹉跎岁月。”
傅瑜这般说着,金圆、丁九和克莱也忍不住力劝符纪。但是符纪性子倔强,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一纸诏令四十年不回永安,傅瑜几人的苦苦相劝他也只笑笑便罢了。傅瑜再三相劝,提及如今的建昭帝,又提及临州城府坐拥十万精兵的郁秀峰将军,言明区区部落联盟,在大魏十万精兵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若实在不能言语相劝让他们归顺,便是武力威慑,也完全行的通。
这般说了,符纪才有些意动,说自己过几日就要把这个消息带到小薯各部落去,再尽最后一次力瓦解他们,如若不然,他也是没有法子,只能武力镇压,随后自行回永安向建昭帝负罪请命。
闻此,傅瑜心下诧异,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转移了话题,问起扈蹊的生父的事情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几人竟是已经建立了不浅的交情,此时说起扈蹊生父的事情,符纪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至此,傅瑜才得知推测出这桩案件的来龙去脉。
第二日,傅瑜给符纪留下买马钱,又说明自己如今正在碎叶河,让符纪有事就可前往碎叶河找他,这才带着金圆、丁九和克莱回了碎叶河。
他直奔客栈,斐凝已是收拾完毕正要出门的样子,见了他,忙把昨日下午仵作验尸的结果告诉他。
傅瑜则把得来的证据和消息串联成的案件过程讲给斐凝听。
淮阳长公主是驸马扈镜诚用剑刺死不假,这事有扈府众多下人围观,可也是事出有因。先且不说扈镜诚的绿帽子一戴二十年,及至三年前因为扈蹊生父之死他才稍微有了些底气。至于公主驸马不合二十年却不肯和离,也是事出有因,淮阳长公主毕竟不是南阳长公主这般得宠,她的婚事还是先帝为了牵制容州扈家而让她下嫁的,圣命不可违,两人的婚事本就不好和离,再者和离了她堂堂大魏长公主也不可能下嫁藩国牧羊倌。但是扈蹊却是实实在在的牧羊人的儿子。
扈镜诚年近知天命,才因为一个胡姬怀孕而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但因为茱蒂丝胡姬的身份和淮阳长公主在此,倒是不好纳她为妾,只能是小心翼翼的置了歌姬茱蒂丝为外室。结果不久这件事就被公主知道了,第二日茱蒂丝就无故流产了。
扈镜诚知晓此事,伤心欲绝,觉得是淮阳长公主见不得茱蒂丝生子,设计叫人堕了茱蒂丝的胎,遂回府与之争吵。驸马扈镜诚生性儒雅,说的难听点就是有些懦弱,淮阳长公主因为是先帝长女,自幼嚣张跋扈惯了,先是说此事不是她所为,后来被扈镜诚激怒,言语过激,导致扈镜诚愤而拔剑。
当然,这都是傅瑜猜测的,但根据之前的线索和下人听到的只言片语来分析,其实和真实情况相差不大。
除去淮阳长公主的死是个意外,也可以说是驸马在久镇压之下的奋起,那驸马的死就完全是谋杀了。幕后真凶还真是扈蹊。扈蹊觉得生父死的蹊跷,设计让人在牢中给扈镜诚下蒙汗药,后买通狱卒,派人进去伪造了扈镜诚触墙自裁而死的假象。
这就是傅瑜查到的证据指明的。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人证物证俱全,杀人动机和杀人时间都有,傅瑜还当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偏偏,就是这么完美的,看似简单的破案过程,让傅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及至他见了符纪,被他两倍苏武牧羊般的精神所感动,也还没有发现问题。直至方才他说起郁秀峰屯兵十万于临州,符纪竟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他才渐渐起了警觉心。
“你的意思是说,符纪的故事是假的?”斐凝凝眉问。
“不,”傅瑜摇头,“我昨日见他时,执仗使节是真,声言恳切是真,鬓发梳理的方法也确确实实是阿爷那一辈世家郎君惯用的发型。”
他叹气道:“故事是真,人也是真的,只是恐怕,他向着大魏的心却是假的!”
“我在符纪的身上,看到了洛廷族徽,望月飞鹰的图徽,我怕是这一辈子也不会忘怀。”
闻此,斐凝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变化,她踌躇片刻,终于还是道:“昨夜我让空青乔装打扮后去查探了碎叶坊。”
“查探那里做什么?”傅瑜问。
“我怀疑碎叶坊和永安的安娜宁教坊一样,和洛廷有着千丝万缕的痕迹,”斐凝移开了目光,敛了面容,声音低沉,“芜娘身上望月飞鹰的帕子我已经可以确定是罗珊娜身上的。罗珊娜来自安娜宁教坊,教坊的老板名唤史明夫,我们在年节街市上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无意中提起临街的热闹,我们才去了临街。”
“可后来我们撞见了元都公主。”斐凝皱眉道。
“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傅瑜反问。
“一件事的确说明不了什么,可是后面我让空青白芷去查探了一番,发现史明夫确实不对劲,安娜宁教坊中的不少胡姬,都是他从南面运回来的,其中大部分是洛廷以前的百姓,如今都散落各国了。”斐凝继续道:“碎叶坊给我的感觉就和安娜宁教坊一样,巴彤……我想,她不止是个简单的教坊老板。碎叶河连通三个大国,周边还有许多小的藩国,这里鱼龙混杂,以淮阳长公主之尊尚且不能称王称霸,她却能背景干干净净的在这里开着城南最大的教坊,如何能不令人觉得诧异?”
傅瑜只觉得呼吸都紧凑起来,突然,他道:“既是如此,我们去碎叶坊查个究竟。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他们心中有鬼,在永安暗地里搅弄风云,在这边境之地更是筹谋已久,可见他们所图甚大!永安的事我暂时插不了手,可在碎叶河,我倒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傅瑜朝外高声喊:“元志!”
元志推门而入,斐凝也抬眸看着他,两个人脸上都有些诧异。
傅瑜道:“我手书一封,你马上快马加鞭的赶回临州府城,去见秀峰叔伯,然后交给他。若是有人问起你去干什么,你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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