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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可羡迟疑道,“你怕是听岔了,方才食肆里,人家说的那海上王,分明是个混世魔王,杀起人来眼都不眨,惯爱把旗子插在骨头上,为了甚么美人,一座岛一座岛地沉。”
“道听途说,岛也是能沉的?那些人怎的不编话本子去。”
“这么说,都是假的?”
阿勒像个忽悠小孩儿的拐子:“也有真的,我说的便是真的。”
想起来了,他是南边来的采珠人。
“这个事,日后再说,”龙可羡含糊其辞,“你先前要讲的新鲜事,便是这件吗?”
“嗯。”
“你在生气,”龙可羡偏头过去,好奇地打量他,“毛要炸起来了。”
阿勒也偏头,两人本来就挨得近,眼神缠在一处,令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抚弄她的轮廓。
日头悬在头顶,风里夹着草叶香,穿梭在两人的咫尺之距里,阿勒忽然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借着这熏风,这悬日,这草叶,把要说的话融在唇齿里,用最亲密的方式告诉她,再把她的回应吞吃入腹。
不料龙可羡同时伸出两根指头,搭在他两边唇角,阻了他俯首的势头,接着双指稍用力,往上推了推,硬是推出一个笑来。
“顺顺毛,不生气。”
短夜
“桥心院,过了桥就是,您这边请。”
龙可羡递出帖子,提灯走入回廊。
长廊弯弯绕绕,尽头处站着个少年,像着意描画的一只彩釉娃娃,擦脂敷粉,锦绣华服,比月下的蔷薇还艳,可那眉角吊起来,脸色仍然是冷的。
石述玉瞥她一眼,接过提灯,侧身替她拉开房门。
擦身而过时,龙可羡稍停了停,从他脸上淤青、微跛的脚扫视而过,嘴唇翕动,轻声说了一句,“再瞪,眼睛挖掉。”
说罢,不待石述玉反应,便昂首往里走了进去。
“!”门口的石述玉脸色顿时气红了,砰地关上了门。
“他缺管少教,自来没规矩,你同他计较什么。”温润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屋里空气清爽,迁就龙可羡的喜好,没有点香,漂洋过海从北昭运来的出岫云茶浸在热水中,一叶一叶地舒展开,浮出满屋子清茶味儿。
一个男人坐在案几后,三十上下,穿水月白的家常宽袍,不束冠,用竹枝绾在脑后,正在细致地摆弄茶具。
有筋骨,没傲气,立时就是一道松,一竿竹。
所以,龙可羡常常忘记他如今是个含笑吃人的奸商,也曾是个翻手云覆手雨的权臣。
“老师,”龙可羡老老实实喊了声,径直坐到案几旁去,“他设局杀我呢。”
“嗯,小子不成器,赔了一条命也没损你分毫,”封殊把茶盏移过去,“我已罚过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这算不打不相识。”
阿勒没有说错,石述玉确实是王都大族养的刀童,锦衣玉食供吃穿,诗书礼仪全不落,到了年纪便送进宫里。因为好苗子都在王宫外头,石述玉便显得尤为出众,短短几年就晋了随君内侍,接着调往邢务司任职,最后便是那出反水大戏。
所谓王位更迭,就是以封殊为首的寡头们,草蛇灰线地埋了几年,逐步推动的罢了。
而对封殊来说,石述玉是家养的恶犬,恶犬碰上外来的强悍猎豹,自然会升起某种胜负欲,他那般有恃无恐的性子,直接杀入局中,挑衅龙可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龙可羡拨着残枝,轻轻哼一声。
封殊不再居中调和,莞尔一笑,说:“我此番南下伏虞城,便是来看看你,不日便要返程。”
龙可羡闻言,安安静静地让他看了一盏茶时间。
一盏茶后,她挡开了封殊斟茶的动作:“我要家去了。”
家。
封殊眼神有一瞬的复杂,但他没过问,淡声挑了几件要事讲:“北境拖欠的军饷,你与我讲一声,要比和骊王周旋来得快。另外,南下行商的几条船至今没有消息,生死不知,你要购船南下,须得谨慎,挑几个亲信与程家人一道走几趟摸摸底是最好的,万不可亲身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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