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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公交车停靠在徐家湾村对面,新建成的展览中心广场站。天气阴沉,乌云密布。桑雀脸色凝重地走下公交车,脑子里还在想着徐义超的事情,他那时肯定是撞邪丢魂了,以魂体视角经历后来的事。守庙人能把他的魂带回去,在他意外回头,触发规则的情况下,还能让他活下来,可见确实有真本事。而且现代也有招魂,虽然规则和流程上有细微的差别,但同样说明现代有能够对付邪祟的高人。桑雀此刻既期待又忐忑,“不管怎样先找到人再说。”“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一群大爷大妈,正在广场阴凉处跳舞,小孩追逐打闹,享受阴天下午的悠闲。远处充满艺术风格的展览中心是峪城年初刚刚落成的项目,峪城靠着龙背梁山,有青山绿水的资源,正在往旅游城市发展。桑雀将目光从那群无忧无虑的孩子身上收回,看向路对面破旧的徐家湾村。拆迁围挡设施之后,外围旧房已经拆得只剩残垣断壁。深处自行加盖的房屋凌乱堆叠,遮蔽阳光,让整个村子阴暗,颓败,感觉很不‘干净’。推了下墨镜,桑雀低头过马路,拿出孤军闯营的气势踏进徐家湾村。穿过前面拆了大半的废墟,村子后面道路狭窄曲折,电线杆上都是斑驳的小广告,临街铺面那些红底白字的牌匾大小不一,布满油污。偌大的个村子,只有桑雀一人走在路上,但她总有种,这里有很多人的感觉。砰!前面临街一间铺子上的牌匾突然掉下来,灰尘漫天。桑雀站在原地看过去,破烂掉色的牌匾上赫然写着‘福寿纸扎铺’几个字。缺了一扇门的铺子里,还有几个褪色破洞的纸人,东倒西歪,对着她木然地笑。她还是很招邪祟啊!桑雀眼一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鬼兵符捏在手中。阴风卷起地上纸屑,铺子里的纸人忽然齐刷刷地将头扭到背后。“我还没引燃符箓呢,这就怕了?”桑雀摇摇头,感觉这里的邪祟比黑山村差远了,她收起符箓,继续朝村子最深处走去。“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邪祟,全杀了能让厌胜钱多几个卦象?”桑雀心里想着,周围那种人很多的感觉迅速消失了。走了五分钟左右,一些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还是南方口音。“……阿婆,我代表我们老总特意来感谢您,那天工地上,要不是您惊走那个阿飘,我们老总就被掉下来的楼板砸死了。”“马大师那个扑街,吓得屁滚尿流,已经跑路了。阿婆您叫淑芬,我们老总的阿嫲也叫淑芬,这不就是缘分!”“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走吧。”“阿婆您听我说,徐家湾的拆迁不能停,这里的阿飘只能靠阿婆您来处理,要多少钱,您开个价,小意思啦。”“话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过完中元节,一切自有结果,你们拆迁也不急这半个月吧?”“上面催得紧,有工期,我们也没办法。”“不要命的话,你们随便!”一座老旧的小院门口,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拎着许多礼物,毕恭毕敬地对门里的人说话。桑雀缓步靠近,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一身绵绸碎花睡衣的干瘦婆婆,正拿着蒲扇赶人。“闺女,你有事?”徐淑芬看到桑雀,提高声音问,西装男人也转头看过来。“张云珠介绍我来找您。”张云珠是她家钟点工张姐的名字。徐淑芬想了想,也不知道有没有印象,烦躁地用蒲扇赶开西装男人,对桑雀招手。
“过来吧。”西装男人一直看着,桑雀略微点头示意,错身过去,进入小院。“你也是运气好,再晚上半个月,过完中元节我就走了,说吧,有啥事?”徐淑芬插上门,转身发现桑雀戴着墨镜,面朝院子里面的平房,像个雕像一样僵在那一动不动。徐淑芬往平房窗户里面瞧了一眼,“你能看见我死鬼老伴?”桑雀没吭声,徐淑芬戴上老花镜,眯眼对着桑雀瞧了一眼。“有阴气,原来是撞了邪,三魂不稳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别怕,院里只有我那死鬼老伴,他不会害你的。”只有?桑雀喉咙发紧,在她视线之中,这不大的青砖小院里,到处都是不干净的东西。葡萄架下吊着的尸体随风晃动,荷花缸里一颗脑袋浮沉,一个女青衣,咿咿呀呀唱得渗人。菜地里有腐烂生蛆的动物尸体,院子角落那堆纸壳废品后,还有道黑影闪过。窗户里除了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还有两个脸色发青的小孩,扒着窗户往外看。比起之前遇到的纸人,这些邪祟给她的压力很大,身上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黑线,汇聚到屋内,让她头皮发紧,感觉不好对付。桑雀不敢细看,好在这些连徐淑芬都看不到的邪祟‘情绪稳定’,并未在意她。“屋里来。”桑雀硬着头皮跟徐淑芬进屋,能跟这么多邪祟相安无事的住在一起,也算有能耐。平房里,所有家具都是八十年代的感觉,很整洁。黑白电视,绿冰箱,碎花铺巾和旧相框,噪音很大的吊扇咯吱咯吱转动,穿中山装的老头身体虚幻,坐在藤编摇椅里,拿张报纸在看。老头背后,就是挂着他遗像的香案。房子正中位置有个神龛,灯火长明,散发出诡异的暗红色,周围烟雾缭绕,檀香味很浓,外面那些邪祟身上的黑线,全都汇聚到此。徐淑芬站在神像前,点燃三支香,举到眉心,虔诚一拜。桑雀看不到被徐淑芬挡住的神像,疑惑为什么神像没有供在庙里,她不是守庙人吗?徐淑芬察觉到桑雀的想法,把香插进香炉慢慢道,“我们徐家供的是龙脊梁山里的一位野山神,没有正统敕封,以前还能供在庙里,后来嘛……”“闺女你们学校历史书上应该讲过,那个时期过后,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都被破除,庙也就没了,我们只能偷偷在家里供着。”“所以啊,婆婆我是个没有庙的守庙人,你也别瞧不起我们这位山神,那些正神受天规束缚,不会插手人间事,也就我们这种野神,还愿意借神力给信男女解决问题。说说吧,怎么回事?”桑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就前几天,我半夜收到同学短信,去她家找她,发现她已经死了好多天,我准备报警的时候,就……好多手抓我……之后我总是做噩梦,梦见一个深渊,感觉自己好像被脏东西附身一样。”徐淑芬双眼微亮,“是这几天那个禽兽父亲打死亲生女的事啊,原来是你的同学,还是你报的警?你那同学明显死得冤,怨气缠上你了,看起来问题不大,你在这等一会,我去取家伙。”桑雀蹙眉,徐淑芬没有注意‘深渊’这件事,是不是说明现代不存在开鬼门,下九幽这样的事情?而且她的问题,怎么会看起来问题不大?徐淑芬去后面找东西,神龛正中,被红布盖住的神像暴露在桑雀眼前。只看一眼,桑雀的精神再次遭受暴击!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神龛之后,上半身是个肌肉扎实的青衣道士,红布蒙眼,双手掐道门法印,可那下半身……竟全都是粗壮发青的人腿,有十几条之多,像蜈蚣一样弯曲盘踞,上面零散插着一些霉斑样的鳞片,黑色液体滴滴答答下落。刚才看到的两个青脸小孩,不足三岁,浑身光溜溜,就在那些黑色液体里踩着玩。强大的压力盖下来,仿佛有道目光朝她注视,桑雀赶忙低头不敢再看,感觉自己精神错乱,视线恍惚。层叠的呓语袭来,像无数人在抱怨、祈求、怒骂,耳朵里针扎一样刺痛,身体里的阴童癸丑开始躁动,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像被激怒的野兽,随时都要爆发。桑雀转身跑到屋外,远离神像,试图让那些疯狂的呓语声远离,咬紧牙关平复身体里的躁动。这是山神吗?怎么会有人供奉这样的神?那位婆婆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神,是这副让人毛骨悚然的样子?到底是她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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