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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一听,立时道:“是夫人贯来贴身携带的那方吗?金丝攒牡丹的样式,角落夫人亲自绣的小字?”
宋迢迢颔首,“确是。”
从云不由得面露焦色,急急道:“约摸是方才不察,落在席间,这般贴身的物件,倘被青年臣子拾得,恐有一场风波……”她思及此处,连忙指使身旁一名小宫娥去寻。
宋迢迢却道:“前月将将放出去一批宫女,现而今手底下的婢子多是新进宫的,不如从云你亲自去找,来得更妥帖。”
她唇角噙笑,抬手随意点向池中的攒尖亭,“我暂去那处等候你就是。”
她说的在理,从云未曾多想,唱喏后匆匆折回设宴的大殿。
池面放置着曲折的浮桥,宋迢迢拾阶而上,繁复的提花绢裙裳迤逦,分拂开沿路低垂的菡萏花苞,停步在亭内。
四遭寂寂,晚风送来远处的蝉鸣蛙声。
“菡萏香连十顷陂,船动湖光滟滟秋。”少女手持纨扇,敲击角亭的阑干,慢慢笑起来,“贺娘子,船中观景,月下赏莲,是否别有滋味?”
话落几息,近亭台的薿薿荷花丛中,船橹吱呀,隐约露出一叶蓬船。
叮咚叮咚——继而有晃荡相击的铃音响起,她不必回首,擎等着女子来到她身畔,与她并肩而立。
宋迢迢略略侧目,入目即是一张秾艳似桃李的面容,唇如点丹,肤若凝脂,耳边的鸡血石坠子招摇夺目。
女子一双媚眼如丝,配着弯弯的黛眉,别有灵韵,竟教她越发觉得熟悉。
她不自觉有些微恍惚。
“宋娘子。”贺韫之开口,嗓音类似指甲划过丝缎时的感触,低柔,暗昧,莫名带着嘶哑。
这是全然陌生的声音,令她从纷杂思绪中抽离。
宋迢迢咂摸着她的称呼,目光明灭,将纨扇递与宫娥,轻飘飘发话:“我与贺娘子一见如故,欲说些体己话,你们去岸边稍候。届时引从云来见我。”
两个宫娥不经事,哪敢驳她,只得照办。
贺韫之没有屏退身后的侍女,宋迢迢并不在意,一派坦然,“贺娘子受过太后的旨,席间追来祝酒的应当络绎不绝,怎么反而在僻静的莲池中,行舟追踪我许久。”
贺韫之弯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来代人传个话罢了。”
“毕竟,我从前常常受太子阿兄惠泽,有恩须偿。”她说的煞有介事,唇畔笑意若有似无,搭配她妩媚风流的眉目,反显得慵僻。
宋迢迢闻言,淡然的假面出现裂痕,神色几变,犹自克制,“贺娘子这一通话,实是教人雾里看花,瞧不真切。”
贺韫之不理会,染着丹蔻的长甲勾起莲叶中一点露珠,自顾自呢喃:“行宫西面的葡萄园,有淮南进贡栽培的甜瓜,蔓蔓日茂,酥甜爽口,宋娘子不想尝尝吗?”
宋迢迢默了一瞬,“瓜性生冷,我身子弱,不堪多食。”
贺韫之的笑带出点真心实意,“宋娘子所图之事,不涉险,不受皮肉之苦,如何能成?”
宋迢迢眸光晃曳几许,忽而举步向外,头也不回道:“甘愿己身伺虎,唯独不肯殃及鱼池。”
“宋娘子。”女子唤住她,语气冷锐下来,“你在庐州碧湖欠我一命,总是要还的呀。”
她抬袖遮住下半张脸,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叹息。
宋迢迢回眸,看见她秾丽的眸子半眯起来,魅惑又残忍,九年前的回忆霎时涌现。
碧湖,迷雾,毒蛇瘴气,面敷青纱、脾气古怪的采药女郎……
她听见她说:“我实在很想、很想当这个皇后,可是有你在一日,我都难以如愿啊……”
“宋娘子,我们各取所需,两厢便宜,岂不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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