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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足尖一点,直如灵巧的狸猫,没入堆雪般的银柳树林。
萧宁绎捂着中伤的眉骨,怒斥:“干看着作甚!调动断肠山上下兵力!速速去追!”
宋迢迢心知囫囵脱身绝非易事,后头追兵千万,前路诡谲莫测,无论怎样,她须保妙年平安。
适时迎来一条岔路口,宋迢迢止步,肃了容色,交代身边人:“你带着妙年,逃向东面,适才我赶路时,发现东面有条小径,出口靠近关城,可容一幼儿通行,你设法送妙年入内。我来引开追兵。”
十一愣了愣,被宋迢迢推了一把,按她的说法改了道。
妙年摇头,玉白的小脸上泪痕与红痕遍布,伸着手,口中一遍一遍的囔:“小姑姑、小姑姑,我们一起,我们一起……”
挣扎间,她手中的桂花糕掉到地面,宋迢迢捡起来,放进怀揣里,她眼中噙着泪,唇边带着笑:“好妙年,莫怕,一转眼,你都这样大了……小姑姑是长辈,理应护着你的。就像你的阿耶阿娘,一直伴在你左右,殷殷护着你……”
妙年还是哭个不休,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就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是以尤其割舍不下。
宋迢迢目光温眷,语气却沉下去:“萧妙年。萧亦衡。往前走,哪怕就留你一人,你仍要走下去。”
“这是你的道。”
戌时,迦陵关城东。
东门前的卑谷是大片绿洲,大漠里绿洲时隐时现,行踪诡秘,今日风沙大,情形更甚。
因着穆如令出走前放出的流言,城内民心浮动,军心不稳。
银鞍装了水囊站到墩台上,饮下大口水,觑了眼观望敌情的归浦,道:“不去训训你手头的兵,继续传下去,恐怕圣人和幼主的讣告都要传出来了。”
归浦照样持着千里望,她的嘴角被流箭擦过,豁了个口子,一动嘴疼得要命,含含糊糊道:“你看着老成些,你去训,他们乐意听……”
银鞍向来好性,犹忍不住跳脚,“我老成?我家娘子从来都说我显小!年青!还唤我阿弟!”
然他的状况和归浦不分伯仲,敌军投出的石块险要砸中他肩胛,若非他用双刀挑开,尔今焉有命在,为此两支手臂酸的发麻,动作滞涩。
两人斗了会儿嘴,散开后接着领兵,训话操练,排兵布阵,预备迎接下一波敌袭。
近夜,残阳如血,平沙莽莽。
烽火台上狼烟起,银鞍领着前军欲去应敌,归浦打马过来,同他道:“先才我用千里望看过,卑谷有诈,这一战我作前锋,先去探探虚实。”
“不管发生何事,不得妄自开城,务必守住。”
银鞍还未接话,她就急哄哄踏出城门,郎子挥出金刀挡住她,被她用银枪挑开,他面露急色,压着声斥道:“你出了事!我如何向黎统领交代!”
归浦挥了挥银枪,一人一骑闯入斜阳里,扬声发话:“为了阿姊,我必平安归来!加官进爵,给我外甥女买百十副足金手钏。”
归浦终究食言了。
她以命相搏,战到生命的线香燃尽,换来一道拨转乾坤的信旨——卑谷内藏着五架佛郎机,还有两架红夷大炮,亟待两军休战的间隙——东门守将放松警惕之时,炮轰东门,冲破城壕。
银鞍听罢,令人传信四方城门,而后折断贯眼的流箭箭尾,以泼了烈酒的短刀剜去左眼,缚上布带,一力挥刀搏杀。
他不能退,归浦不能退。
所有人都不能。
戌时三刻,迦陵关北门。
北门正对长台,长台巍巍,在平常战事中是御侮折冲的不朽盾。
但于今日这场恶战,久攻不下的长台成了集中火力的靶子,台下两架红夷大炮接连弹出火蛇,伫立在中军的苍奴已经倒下,还是固执地、一动不动地执着手中的帅旗。
一尊铜浇的塑像,在风沙中逐渐失温。
所有人都在流血,流泪,流汗。
流不尽的血水汇成一滩汪洋,与血色的余晖紧紧交织。
而这一切,只因主攻北门的蕃军大将阿史那极其缺乏耐心,不顾萧宁绎预定的计划,当先对这座顽固的城池动用火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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