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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第1页）

第五章（1）石柱绽放红缨花

船队在春末夏初出行，返航时已是渐生凉意的秋天。还是这条河，还是这个码头。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一切又都确实在变化着，很早就有人说过，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二哥晓光走的及时，现在领着三倍于船队的工资；而留在船上的三哥晓雷和雨婷，拖欠半年的工资还没有下落。晓风随船漂了两个多月，船队也没给个正式说法。

船员们都憋着一口气，就等着队长怎么给大家放出了这口气。

队长那边，此时并不轻松，夏克连事件并未了结。确切地说，是这件事引发的连锁反应让他害怕。

他没想到夏克连会死，死就死了，给家属赔点钱也就完事了，夏克连的家人也都摆平了，尤其是他的媳妇更是听任龚学臣摆布。但现在有人知道夏克连所有开销，包括医疗费都没有保险，全部是船队自掏腰包。有人质疑，船队是否给员工买了保险。这事如果捅出去，那这几年船队的保险费，还有其它的经费问题就会出现连锁暴露，已经有人提到清算船队几年的账务了，想想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龚兵已经好久没有露面了，倒不是因为他在杭州的花边糗事，而是高利集资的利息没法交付。三个月前，他的上线已经没钱给他了，但好在还有人陆续往他手里送钱，他便用后收的钱做为利息发放给集资人，转手又被他以高息吸引了回去，有时还会多些。

眼前情况有变了，船员半年没有工资，家里有点底子的也不敢再拿出来投资了，还有些人正指望着从他这里拿回利息度日呢。这几个月新集资的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是不会再出手的。原来他还敢发点钱做做样子，然后再想办法把钱拿回去。但现在他不敢了，如果一旦出手拿不回去，那他就可能是蛋打鸡飞，一无所有了。他不敢露面，以各种理由推托。他越是不敢露面，别人追逼得就越紧。

在龚兵这里找不到突破口，压力又会转到他老子龚学臣这里。拿不到利息，就更会拼命地讨工资，日子总得要过呀。

龚氏父子如热锅上的蚂蚁，而船员们是忧心忡忡，整个船队弥漫着一种末日的情绪。

眼下最麻烦的是船员的工资，近半年了没有着落，一下到哪去弄那么多钱？怎么办？龚学臣陷入了沉思，老陈、老李都老了，不足为惧，现在后生可畏。一个个人物从他眼前浮过，一个个妥善应付。有点像诸葛亮闭门三天，将各路来敌一一击退的感觉。先解决点工资，稳住局面。下一步，改制。对，改制！

龚学臣眼前豁然开朗，他捋了捋思路，为自己的精明而暗喜。

改制的关键在上面领导，而不在整天唧唧哇哇的百姓，他大概想到了切入点。

水运社的大院里站满意了人，都是来找队长讨工资的。办事员小赵说队长去局里办事了。有人问什么时候回来，小赵也说不清楚。有人跟大家说：“队长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了，再见不到，我们就去找大领导，到局里去。”

“那得想周全了，不能空手去，得把想说的话整理好，写成稿子。”

“找晓风，他是大学生，能写。”

“我们集资款，这几年的分红都哪去了？船队不是一直在挣钱吗？”

船员们议论纷纷，像寻找突破口的岩浆在地下乱窜。而此时，龚学臣正在按他的思路策划船队的另一次改制。他先是找到水运社三个经理中的两个阮玉洁和魏解放，在他们面前龚学臣是有底气的，船队组建时，船厂送给船队三艘带动力的驳船，他给两个经理一人一艘。船员集资的分红已停了几年了，但经理们却从未中断，而且是双倍地拿。杨成刚副经理因为人较正直，龚学臣没敢送驳船，但分红他却是和别的经理一样的。

龚学臣每个经理私下单独接触，将船队的各项开支放大了几倍地汇报。尤其是这次江阴沉船，船毁人亡，损失不计其数。说船队人员太多，人浮于事，入不敷出。如果不改制，船队已经无法运行下去了。

经理们问龚学臣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的意见是破产改制，把船队承包出去。法律上叫做破产保护。”

龚学臣很阴毒，破产意味着赖掉所有的债务。改制，无非还是把自己的权利更大化。

他把从律师那儿贩卖来的话挑厉害的说了几条。按照他的说法，船队的所有权还在社里，承包者负责所有开支，员工的原始股份照样分红，经理们依然是双陪分红。

尤其是最后一点，经理们认为是赞同，他们的利益依然是最大的。均表示支持龚学臣的改制。领导们认为，改制对船队的发展有利，对船员的利益有保障，还能减轻社里的管理负担，都认为可行。只是希望他能把工作做得稳妥，不要出现什么大乱子。

龚学臣再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时，依然是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可鉴，又是一副意气风发、成竹在胸的样子。

水运社里迎来入秋后的第一场全员会议。龚学臣在会上分析了当前国家的经济形势，形势逼人，形势喜人。喜人的是国家的经济发展得很快，我们船队应紧跟国家大势，实现跨越。逼人的是，在发展的过程中，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挫折，比如我们船队眼前就遇到了困难。这需要全体船员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船员们听得不赖烦了，有人囔道：“什么时候发工资？工资就是难关吗？”

“对，这确实是我们当前面临的最大的难关。我们已经好几个月工资没发了，一直不想跟大家说，不是想隐瞒大家，而是想把事情解决了再告诉大家。但现在真的出现了困难。”

“是不是又不想发了？”

“不是不想发，而是确实是遇到了困难。”

“有什么困难？我们船队不一直在挣钱吗？”

“是的，我们一直在挣钱，但我们是个大草堆，却经不起那么多人八面扯草呀。除了船队的正常开销，工资、航行、维修费等，镇上伸手，局里伸手，就连街坊邻居地痞混混都来揩油。我们的开销实在是太大了。不瞒大家说，我们船队前几年积累的一点家底都被扯光了，而且，这两趟的运费还没结，这就是我们没发工资的原因。大家辛苦半年了，却没有拿应得的报酬，作为牵头人，我比任何人都更难受。这个情况我也向上级领导汇报了，领导很重视，经过深入的调查研究，最后决定做出了强有力的决定。”龚学臣扫视了一下会场，看看大家有什么反应。

“还有什么好决定的？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还不是你们领导讲了算。”

“把帐算一下，工资发了，集资款退给我，我不干了。”